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_时镜【完结+番外】(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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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怀袖望他一眼,只微笑道:“来看看你。”

  沈恙觉得她笑容很美,一颦一笑都是像是刻画出来的一样端庄娴雅,高山雪顶上面,令人无法触摸的莲,又或许是水中的浮萍花瓣,将要涉水过去采的时候,却发现暗流湍急,终不可近。

  “看我……”

  他跟顾怀袖之间,怕是只有仇,哪里有什么qíng?

  沈恙垂首,敲了敲手里的扇子,微一抿唇,又抬眼看她:“夫人此话当真?”

  “当真。”

  顾怀袖不动声色,又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到底顾怀袖是什么来意,沈恙着实摸不清楚,可他想着,即便是她来本就是什么陷阱,他也愿意朝着里面跳。

  所以沈恙笑:“夫人能来,沈恙……心悦之甚。”

  这种平和的对话,罕见的温qíng,似乎都是他想象之中已久的,只盼着她如常地跟自己说一回话,或者静静坐着一整日,也是求之不得。

  即便是幻梦,也想要抓住一回。

  他请了顾怀袖朝着正厅旁边的偏厅走,叫人布了茶,又亲手给她倒了茶,便叫人去外面伺候了。

  沈恙始终不知道她的来意,也不想知道,只问她:“你喜欢喝什么茶?”

  顾怀袖道:“自家的小兰花,外边的茶不喜欢。”

  闻言,沈恙手上动作滞了一下,垂了眼帘道:“可惜了,今年的小兰花还没来……”

  本来桐城龙眠山的小兰花便很少,产茶远销京城更是不怎么可能的事qíng,沈恙自然也没办法找出顾怀袖喜欢的茶了。

  顾怀袖也不说别的话,双手叠放腰间,而后才抬手接茶,她见着沈恙隐忍克制的眼神,忽然道:“你不问问我来gān什么吗?”

  “不想问。”

  沈恙一笑,也给自己倒茶。

  “夫人能来,不管gān什么我都高兴。”

  顾怀袖端了茶,自己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这就是万青会馆,处处装潢都透着一种典雅的富丽,huáng花梨木的桌椅,汝窑白瓷的古董茶具,挂在头顶上缀着大红百福流速的宫灯,还有侧面两扇窗上镶嵌着的透明玻璃碎片……

  很漂亮。

  她缓缓起身,袖口的深蓝色滚边狐毛扫过了桌面,她绕着桌面到了沈恙的身边,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忽然意识到了今天顾怀袖的不对劲,或者说自己的弱势。他下意识地摆出一副戏谑神qíng来,闻见她身上隐约的馨香,有些意动:“夫人……”

  就在那一刻,顾怀袖亮出手里的簪子,盯着沈恙,下手却很准很稳。

  金簪落下,扎入沈恙放在桌面上手背上,那一瞬间的力道,竟然穿透他整个手掌!

  鲜血肆意流淌,沈恙疼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手指不正常地蜷曲了起来,额头冷汗淌落,他差点没站住,嘴唇惨白,眼神里带着几分惊痛地看她。

  顾怀袖无qíng的双眼,倒映着他的身影,他看见了可悲的自己。

  “夫人……”

  “昨晚我好看吗?”

  顾怀袖轻笑了一声,握住金簪的手还没收回,整个人脸上浮出几分艳丽来。

  沈恙沉默了许久,感觉着掌心的剧痛,这种感觉既真实,又虚幻。

  他最爱的女人就在面前,用金簪穿透了他的手掌,却又这样温柔地问他这句话。

  沈恙勉qiáng笑了一下,却真诚道:“好看。”

  很明显,昨夜的事qíng被她知道了。

  如今的一切,都是他轻薄的代价。

  可他不后悔。

  沈恙有些舍不得地看着她,只道:“我没见过比你好看的女人……关心侧向瑶琴细,掠鬓斜临玉镜温。最是惜花通软语,羞红微上yù消魂……”

  他轻笑了一声,脸色已经惨白如纸,身形也忽然摇摇yù坠起来,可不知怎的,他站住了。

  当着顾怀袖的面,吟这等yín词艳句,沈恙真觉得这辈子也没这样好的事qíng了。

  见顾怀袖不为所动,他忽然凑近她:“你亲我一下,我给你个惊喜……”

  他逐渐地靠近,很近,很近,他甚至能看见顾怀袖眼底微微闪烁着的神光,可近了的那一刹那,顾怀袖已经退了一步,一下远了。

  于是,原地只有沈恙一个。

  顾怀袖看着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掌,鲜血直淌,染红了沈恙半边衣袖,又沾了半片袍角,艾子青一染殷红,便是触目惊心的暗紫。

  什么惊喜……

  “不稀罕。”

  她淡淡笑了一下,而后便道:“多谢沈爷款待,这一杯茶,我喝得很高兴,告辞了。”

  沈恙两片薄唇一颤,只道:“恕不远送。”

  他就这么看着顾怀袖,就要消失在门里,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哽住。

  沈恙没忍住,道:“夫人,您的金簪……”

  “脏了,不要了。”

  顾怀袖头也不回,便直接顺着长廊绕过中庭走了。

  沈恙见着她人消失了,才埋首,抖着手指,将那一枚金簪拔出,鲜血流涌更加触目惊心。

  两杯尚还滚烫的茶,和他一颗已然冰冷的心。

  脏了,不要了。

  沈恙掌心摊着那一枚金簪,鲜血果然染入了金箔翡翠的fèng隙之中,金红点点的一片,他手指上留着自己的血迹,颤颤地虚虚拢住这一枚金簪,想要握紧,又似乎觉得这一枚金簪太脆弱,以至于不敢握紧,于是就这样虚虚笼着,又像是没力气握紧了。

  他在她面前,永远一败涂地。

  沈取怔然地看着屋内痛苦的男人,又回头看一眼毫不留qíng走了的女人,却是有些不明白起来。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不想要的永远不想要,想要的一直qiáng求也不过是求而不得。

  夕阳正好,照着顾怀袖身前的台阶,会馆牌坊下面,又长长的一道影子。

  她轻而易举就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嵌在牌坊的长影上,似乎带着几分冷落。

  偶一抬袖,她才发现也沾了血。

  这一点血迹,沉沉地,压在她的衣袖上,也似乎压在她心底。

  她未免太过狠毒,以至于走出来,竟然有那么轻微的后悔。

  可顾怀袖转瞬便将这种不属于自己的qíng绪给抹去,朝着轿子走去,“回府。”

  第二三二章盛世气象

  回府的时候,丫鬟们的脸色都不大对,顾怀袖在走廊外头便瞧见了那鸟笼子,脚步顿住,便问:“怎么了?”

  “回夫人的话,方才雍亲王府的公公来,说这是王爷的回礼。”

  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答,却不敢抬头看顾怀袖的表qíng。

  那是一只漂亮的笼子,一只死了的鹦鹉。

  顾怀袖走过去,只将那笼子提起来,笼子很漂亮,鹦鹉也很漂亮。

  坚固的鸟笼,里面是已经死了的鸟儿。

  胤禛在告诫她,不许轻举妄动。

  可他不知道,她是真的想要毒死他的,不过……

  还没到时候。

  纤白素手,轻轻将鸟笼放下,顾怀袖心道还不知谁是这笼中鸟呢。

  他以为皇位是好东西,却不知他日真正坐上皇位,是不是还能像今日一样随口自称为“天下第一闲人”?

  一路行一路算,不妨看看,到最后到底是谁的本事大。

  君权,臣权。

  顾怀袖弯唇,便道:“处理掉吧,笼子,连着里头的鸟。”

  原本胤禛的意思是,顾怀袖便是这笼中鸟,可是在顾怀袖看来,她不是笼中鸟,而胤禛才是。

  皇家,便是这一只笼子。

  至于鹦鹉,乃是胤禛用她送去的毒酒毒死的吧?

  顾怀袖心里是一清二楚,不过并不怎么在意。

  她不在意死了的鹦鹉,就像是胤禛不在意她送去的毒酒一样。

  有的事qíng,刻意忽略可能来得比较好。

  真要追究起来,顾怀袖现在应该掉脑袋,可同样追究起来,四爷也不该有什么好下场。

  便像是她对孙连翘说的那样,一切都是该的。

  旁人算计她,她算计旁人,旁人报复她,她报复旁人。

  顾怀袖懒得再多想,她开始筹谋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虽然四爷还完全不清楚。

  现在太子倒了,旧日太子一党噶礼的心腹赵凤诏也被弹劾,可想而知接下来会牵连起一片的太子一党。于康熙而言,这是一件完全无法容忍的事qíng,只是他现在还不清楚这件事,他兴许以为赵凤诏跟他的父亲一样,乃是个清官吧?

  这赵凤诏还保举说噶礼不贪污,想来也不过就是个笑话而已。

  张廷玉的算计,很少有遗漏的时候。

  唯独这日子挑得太刁钻,自打那一日在外头打过了哑谜,顾怀袖便觉得张廷玉如今做的每一件事都带着qiáng烈的目的xing,旁人兴许觉得无所谓,可在顾怀袖这边看来却是心惊ròu跳。

  康熙五十二年的万寿,乃是康熙六十大寿。

  眼见着康熙爷岁数渐渐大了,宫里人似乎都知道他爱热闹,这一年的万寿也筹备得相当热闹,要在畅chūn园正门前面宴请文武大臣,更要宴请天下五湖四海来京师为其祝寿的老人。

  各宗室贵族乃至于大臣,都已经准备了礼物送给康熙。

  这种时候,康熙不会介意你贪污不贪污,只要东西让他高兴,一般便是不会介意的。

  张廷玉的算计就在这里,他在南书房之中接触这种礼单多了去了,一向日子俭省的雍亲王,这一次朝着上面递的寿礼也堪称是费尽心思。

  从万寿海屋添筹玻璃cha屏、万寿鎏金镶嵌集锦宝鼎、万寿珐琅四方平安花尊,到天然灵芝献寿仙桃盘、群仙庆寿寿山珐琅盆景、南极呈祥图、松鹤图围屏……应有尽有,丰富得根本不像是平时的雍亲王能拿出手的。

  虽然作为亲王,胤禛名下的产业有很多,什么钱庄之类的也是不少,甚至还有几座山头围场,乃至于其中的百姓,可这些东西不说价值连城,也是世间难求,做工jīng细令人叹为观止,着实不像是短时间之内能寻得出来的。

  张廷玉在读到雍亲王府进献的礼物的时候,便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有了沈恙在,还有什么不可能?

  他笑了一声,便记录下一份礼单去了。

  康熙六十大寿前后禁止刑名之事,不宜见血,可张廷玉觉得应该给赵申乔挑一个令人难忘的日子。赵凤诏乃是二月里被弹劾的,一入了三月,案子其实已经足够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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