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_时镜【完结+番外】(3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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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回,那老伯兴许才算是知道了周道新这人不好惹。

  于是说书的先生被吓走了,添茶的小二远远站在外头,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根本不敢靠近。

  周道新终于看向了张廷玉,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张廷玉的对面:“敝人周道新,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然后,他便看见眼前这白袍的男子把茶盏一放,开口道:“敝姓张,名廷玉,糙字衡臣。”

  头一个感觉是有些耳熟,以至于周道新忘记了报上自己的字,反而是沉思半晌,忽道:“张廷瓒是尊驾什么人?”

  对面张廷玉的脸色,便渐渐疏淡了起来,看了周道新一眼,周道新觉得自己背脊骨上冰冷的一片。

  他这人天生直觉比较好,所以一下就感觉出那一瞬间的冷意。

  张廷玉倒是没翻脸,道:“那是家兄。”

  “原来阁下也是张英老大人家的公子,失敬失敬!”周道新再次笑容满面起来拱手。

  这一回,张廷玉的脸色又不大好了。

  直到很久以后,跟张廷玉渐渐熟络了,周道新才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没死简直是个奇迹。

  张廷玉这人太虚伪,不是说做人有什么不对,而是手段一等一的狠毒。

  张英与张廷瓒,是压在这一位虚伪君子头上最沉的两个名字,父亲是个能耐人,大哥也是个惊才绝艳人物,作为次子的张廷玉一直在一种人为的默默无闻之中过日子。

  就像是周道新第一次听见张廷玉,觉得他名字耳熟一样,那是因为他的大哥。

  就像是周道新第一次跟张廷玉打招呼,用的是“张英老大人家的公子”一样,那是因为他的父亲。

  可是在以后,张衡臣似乎想要摆脱这两个名字,于是一日一日,一日一日……

  变得让周道新看不懂。

  兴许不是周道新看不懂张廷玉,而是他从来没明白过这个官场。

  原以为张廷玉这样的脾xing,看着好相处,实则是个心肠黑的,应该说是找不到老婆的,谁想到他随着他老爹回了桐城一趟,再回京城没多久就娶了个美娇娘。

  吓!

  真真吓死个人!

  顾三姑娘在京城里可是出了名的,貌美不说,爷们儿会玩的她都会,跟那些个纨绔子弟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见人说两家定亲了,周道新真是活活喷出了两口茶来。

  顾三除了那一张脸皮,还有什么?

  认识张廷玉也有这许多年了,没想到这一位竟也是看人皮相的主儿?

  嗐,其实也对。

  男人嘛,谁不喜欢女人漂亮?这顾三,看是比李臻儿还多几分艳色,张廷玉是个有艳福的。

  周道新想着,他当时就不应该这样想。

  事实证明,张二夫人就是个打脸专业户,周道新现在还觉得脸疼呢。

  那哪里是什么纨绔一样的女人?分明端庄大气又狡诈若狐。

  甭说顾三内里锦绣成堆,即便她内里是个糙包,只看那身段和脸蛋,嫁得再高也不稀奇。

  不过这样一算,其实顾三还算是低嫁了?

  当时的张廷玉真是个没权没势也没名气,这二人是怎么稀里糊涂凑到一堆的,周道新也仅仅有不少道听途说的话罢了。

  他彼时还不曾觉察出,这夫妻二人是一样的心黑,所以才是如此的般配。

  只是等到他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

  张廷玉江宁落榜过,又耽搁了第二科的会试,经过顾三落水那一次的事qíng之后,他整个人便明显地变化了,外面看着还是当时温文二爷,可若剖开看,里头指不定是坚冰。

  张廷玉登科后,曾与他在翰林院喝酒,周遭无人,那时他大哥已经“病故”。

  周道新也渐渐知道张廷玉在家里的事,不过也知道他与张廷瓒乃是真正的兄弟qíng义,所以并不多言。

  那时候的张二,依旧是那样一脸的平淡表qíng,却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什么感觉?”

  周道新被他吓了一跳,差点扔了手里的酒杯。

  然后张廷玉就轻轻地笑了一声,只言:“说说罢了。”

  真的是说说罢了吗?

  骑马游金街时候那一把朝着顾三窗前扔去的折扇,提笔写下的一字一句,张廷玉对顾三的愧疚,对权力的渴望,其实都深深地刻在他那一刻的眼眸深处。

  周道新知道,那是野心的眼神。

  而张廷玉这一颗心,叫野心。

  似乎他早该知道,张廷玉这样的人,隐忍蛰伏了这么多年,一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头一个需要甩开的yīn影便是他的大哥,而后是他的父亲。

  果然,张廷瓒去后没多久,张英便给他的儿子让开了路,乞休归去。

  却不知,张廷玉在看见他父亲离开这忙碌了半生的朝堂时会是什么感觉?

  张家人就这样一代一代,像是明珠家一样,只是比他们还要低调,并且严谨,从张英换了张廷瓒,又从张廷瓒换了张廷玉。

  于是,周道新便逐渐悉知了野心的可怕。

  张廷玉变得越来越让人看不懂。

  虽说乱世里最没风骨也最有骨气的便是读书人,可在盛世之中,读书人似乎不该是张廷玉那个样子,偏偏他身为乡试会试的主考官,还是所有读书人最关注的人,堪称一代大儒。

  这样的人,jīng通各派学说,却又能在朝堂上纵横捭阖。

  那一年的顺天乡试,一个范九半,一个戴名世,张老先生御街题文,此前更有一篇《不吃羊ròu赋》名动京城……

  彼时辉煌灿烂,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炫目无法bī视。

  细数当年风流文人,舍张廷玉其谁?

  偏偏这人,冤杀了无辜的朱三太子,甚至抄灭其九族。

  还记得当时在刑部,他见到张廷玉出现,真是觉出一种说不出的讽刺来。

  变了。

  也或许,本来就是这样。

  张廷玉从来比他看得清,并且也更适应这个官场。

  在感觉到了张廷玉所表现出来的自然之后,周道新就更深刻地意识到了,他其实不适合这一条路。

  那一天回府的路,显得格外地长,他脑海里总是回想着朱慈焕的笑声。

  成王败寇吧……

  也是那一夜,他与李臻儿欢好之后,也没一分的笑意。

  李臻儿是个贤妻良母,有自己的心机手段,可一向很听他的话,至少不会表面表示出什么来。

  聪明虽差了顾三一筹,可比旁人好了许多。

  府里有了这样一位夫人,也省心许多。

  她问他:“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周道新便说:“张廷玉日后必定位极人臣。”

  那时的李臻儿说:“你也会。”

  是啊。

  周道新一直觉得自己从来不缺才华,缺的是野心。

  可他没跟李臻儿说,他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终究会选择退出这样的名利场。

  污浊,令人作呕。

  作为张廷玉的至jiāo,周道新选择了与张廷玉划清界限。

  不过渐渐的,朝中的党争也开始蔓延到了他这里,支持四爷还是八爷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是他不愿跟张廷玉搅和。

  只是那一件案子,终究还是牵连开了。

  戴名世南山集案。

  看得出,张廷玉是真欣赏这学生,这样抬举他,提拔他,可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戴名世啊,君子昭华,文采斐然,举止风流。

  便是周道新看了他的文章,也忍不住要击节赞叹,偏偏……

  那一日,周道新就站在距离断头台很远的地方看着,看见了跪在上面的戴名世。

  天地君亲师,他戴名世跪的是什么人?

  不跪天不跪地约莫也不想跪君,亲人离散,他跪的是师。

  想那离世时一句话,慷慨之余不禁使人潸然泪下。

  即便张廷玉亲手送他上断头台,他也认这个先生。

  周道新终究还是闭上了眼,没忍心看这一幕,只是他却知道,监斩台上的张廷玉,兴许是掐着自己的手心,bī迫着自己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皇帝就是要bī迫他斩了自己的学生。

  君心难测。

  张廷玉也别无选择。

  错的到底是谁,已经没有意义了。

  而周道新也终究觉得,他与张廷玉不是一路人。

  虚以委蛇罢了。

  直到石方的事qíng也出来,他看见张廷玉总不算是全没了良心,可在朝廷里,要良心有什么用呢?

  石方乃是前明遗后,也是手染鲜血之人,死是他该得的,张廷玉也无错。

  然而这一件事,让周道新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张廷玉杀过的人,做过的事,又想起了自己在朝中这些年到底gān过什么。

  纵使继续停留,又真的能位极人臣吗?

  他是无法成为张廷玉的,正如年沉鱼无法成为顾三。

  既然无法qiáng求,也就不必qiáng求。

  周道新还是挂印而去了,带着李臻儿,倒算是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至于这风云起伏激dàng功名利禄场,留给张衡臣慢慢玩儿吧……

  离京时候,李臻儿曾说过一番让周道新记忆深刻的话,直到新帝登基了他白发苍苍,竟也时常想起。

  “并非所有女人都能如顾三一样漂亮,也并非所有女人都能如她一样聪明,我没有她的美貌,也没有她的心机。可我这一辈子,又何尝是她盼得来的?即便是坐拥一世荣华富贵,兴许也未必能如意。辛苦一辈子,到头来,是为了什么?”

  李臻儿的声音,在周道新耳旁dàng开,水波一样。

  “顾三乃是世之大幸,亦是世之大不幸。”

  于是,周道新想起了张廷玉。

  野心,永无止境。

  等他站到了高处,便开始觉出更大的束缚来。

  他兴许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一人之下”,何尝不是伴君如伴虎?

  位极人臣,真的能满足他的野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扔新坑地址。

  ☆、第266章番外张老先生有话说(三)

  我叫胖哥儿,从我出生开始,这个名字就让我伤透了脑筋。

  我经常问我娘,为什么我叫胖哥儿?

  我娘笑眯眯说:你猜。

  这要往哪里去猜?有的事qíng根本就猜不透。

  我爹是状元,美男子一枚,我娘是才女,名动京城的美人一只。

  按理说,我张若霖至少也该是个风度翩翩的绝佳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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