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清]_时镜【完结+番外】(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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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廷玉顿住脚步,回身一看。

  那一双漆黑的眼眸,让阿德一看就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他立刻一拍自己的脸,哎哟,二爷这xing子哪里是会给人赏的?

  “呵……那个……小的多嘴,多——”

  “……走吧。”

  张廷玉拍了拍手,又继续往前面走了。

  新房里,烛火通明,带着几分暖意。

  阿德站在后头,看着自己手里被红纸包起来的几两银子,有些发愣……

  月亮一定是打海里出来了,明天早上的日头一定是从西边出来的……这……这……

  “诶,二爷您等等小的……”

  张廷玉背着手,刚要从回廊上绕到东边自己的院里,阿德还在后面没跟上来。

  冷不防前面一道黑影慢慢移出来,张廷玉停住了脚步:“三弟。”

  张廷璐今儿喝得有点多,他年纪还不大,是个颇为天真的xing子,可近来却像是忽然明白了事儿,连吴氏都常常夸他,说他越来越有他大哥的风范了。

  “二哥,我有事想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若是平时,张廷璐真不会来问,可今日喝了一点酒,又加之看见二哥娶顾三进门,他觉得自己若是不问,这辈子兄弟qíng义指不定就走到尽头了。

  所以他来了,站在冷风里等了张廷玉许久。

  面上不起半分的波澜,双眸平静如深湖,张廷玉嘴唇微微一弯:“那便说个明白。”

  说个明白?

  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张廷璐从没觉得自己二哥这么让人看不懂过,平日里一句话不说,可他做的事qíng呢?

  “那一日我对二哥说,我对顾三姑娘略有中意,二哥同我说,那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二哥你的话没说完,可下面是不是想告诉弟弟,我其实并非中意顾三?”

  “是。”

  完全没有否认,张廷玉少见地坦dàng。

  对面的走廊上还有许多的丫鬟婆子们走动,宴席散了,还要撤席,都在忙活。

  这边兄弟两人在走廊下的yīn影处,相对而立。

  张廷璐笑出声来:“我竟从不知你这么卑鄙。二哥,你当真是我认识的那个二哥吗?”

  卑鄙?张廷玉竟从不知,卑鄙这一个词也能用在自己的身上。

  他眼底透出些温然的笑意,眸底暗光浅浅,“三弟,慎言。”

  “我前脚跟你说了我中意顾家的姑娘,你后脚跟父亲求亲去了,难道不是卑鄙?”张廷璐不觉得自己真的非顾三不可,可偏生这世上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即便他一开始对顾三其实不算是有什么心意,可如今一折腾,就是要把这名字往骨头里刻了。

  星月高悬,夜风微冷。

  张廷玉一手搭在身前,一手却背在身后,他似乎想着什么古曲,手指微微地动了一下。

  “所以三弟以为,何为不卑鄙?”

  “……”

  张廷璐忽然哑然。

  何为不卑鄙?

  张廷玉要怎么做,才能算是不卑鄙?

  “自来你年纪小,都是兄长们让着。”

  张廷玉说着,顿了一下,他那些回忆就这样顺着他说话时候平缓的语调,平缓地从他心田淌过。

  张廷璐浑身一震,抬眼看着他,极力想要看清他隐藏在暗影之中的表qíng,可始终不能够。

  他只听得见自己二哥的声音,完全与往日的温然沉稳没有区别。

  张廷玉道:“可有的东西不能让,也不该让。让着让着,兴许就会让人得寸进尺。有的东西,非但不能让,更要夺。”

  “想要的,夺过来,有何不可?”

  他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yīn险也好,卑鄙也罢……

  张廷璐也该明白明白,这世上的东西,不是他想要,别人就要乖乖双手奉上;也不是他想要,他人就要忍痛割爱,以赠君子。

  张廷玉这二十年,让得已经太多,而这一次,和这之后的一切,他再不想退让半分。

  忍是一回事,让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没有理会自己弟弟脸上是什么表qíng,也似乎漠不关心,只轻轻一甩袖子,便朝着那亮着烛火的屋子走去。

  丫鬟婆子们都在外间,隔着一道珠帘,投she出暖红的烛光来。

  “二爷。”外面的小厮,里头的丫鬟婆子,都躬身为礼。

  张廷玉掀开帘子,瞧见顶着红盖头,坐在喜chuáng上的女子,在听见外面声音之后,微微地直了直脊背。

  他唇边挂上若有若无的笑意,等走近了,心底却忽然冒出个念头来。

  顾三,是他夺来的,与人夺,与天夺。

  第三十三章卿何如

  珠帘相撞的声音,很是清脆,顾怀袖已经听见外面丫鬟们恭敬的声音了。

  她略微有些紧张,却将手指握紧,然后挺直了脊背。

  有些熟悉的声音,只道:“都下去吧。”

  周围的丫鬟婆子们似乎都只是沉默了一阵,也不知是惊讶还是别的,但是都没一句反驳的话。

  就连青黛,都无声无息从顾怀袖身边退走了。

  屋里屋外的人都消失了,竟然也没人说一个“不”字。顾怀袖不禁怀疑起来,到底这一位二公子到底是个什么脾xing。

  顾怀袖老有点怕这一位。

  她瞧见了自己面前的地毯上落了半片yīn影,有些长,拉到了她脚下。

  在一片寂静之中,红盖头被他随手拉开了,然后扔在一旁的雕漆案上。

  张廷玉声音懒懒的:“饿了吗?”

  啊?

  饿了吗……

  顾怀袖有些反应不过来,眼前并不是很亮堂,这屋里的光对她来说还是有些晃眼。

  望着站在她面前的张廷玉,顾怀袖脸上的表qíng很迷茫。

  因为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所以脸上的妆容有些浓,描眉很深,菱唇艳红,红烛的光下头,一双眼睛格外地明亮。

  张廷玉看她还痴愣愣的,只微微一笑,温言解释:“坐了有一日,先吃些东西填填肚子吧。”

  他朝她伸出手——

  顾怀袖秀眉一蹙,着实有些不明白张廷玉在想什么,不过她还是把手放在了张廷玉掌心,由他拉着走下chuáng榻边的小杌子,坐到了桌边。

  张廷玉面上看不出喜怒来,整个人都很平静温和。

  可他越是这样,顾怀袖就越是忐忑。

  怎么说,嫁人这种事,也是大姑娘上花轿的头一遭啊,她不忐忑才奇怪了。

  可……

  这张二公子未免也太难琢磨了吧?

  屋里也没别人,张廷玉看着排得满满当当的桌面,给她端了一盘八宝蒸糕,却看她久久没动,以为她是拘谨。

  “这里也没别人,你吃了没人知道。”

  “不是……”

  顾怀袖有些微微地窘迫,她声音有些心虚的细微:“我不饿……”

  早在他没进来之前,顾怀袖就已经把这桌面上的东西都扫dàng过一遍了,而且很聪明地吃了个平均。

  不管是糕点的高度还是摆放的样式,都在她吃完之后被改了个特别顺眼,又看不出被吃过的模样。

  是以张廷玉坐在这桌前面,一点没发现。

  可没发现是之前,现在顾怀袖说自己不饿,又一副奇怪的心虚模样,盯着眼皮子底下那一盘八宝蒸糕……

  张廷玉心思一转,便明白了许多。

  他目光在这桌上逡巡了一圈,落到了一盘芙蓉糕上。

  手指轻轻一勾,张廷玉就将这一盘芙蓉糕勾到了自己的面前,声音里带着笑意:“芙蓉糕如何?”

  “甜了些,少加些糖就更——咳……”

  顾怀袖说漏嘴了,她连忙住嘴,试图亡羊补牢,“我说的是我在家吃的芙蓉糕……”

  越描越黑而已。

  别的不知道,这芙蓉糕浅紫色,为九片,按照一三五的顺序从上头叠放到下面,现在成了一三四,最下面少了一片。

  张廷玉观察入微,这会儿再一扫桌面上别的东西,就知道顾怀袖为什么有“我不饿”这一句话了。

  “若你不饿,我们便喝了jiāo杯酒吧。”

  原还想着让她吃饱,现在她自己已经吃饱,那就不必再làng费时间了。

  顾怀袖差点被张廷玉这一句话给噎住。

  她吞吞吐吐:“我还是再吃一点……”

  抬手拿起一块八宝蒸糕,顾怀袖小口小口咬着,却忍不住抬眼打量坐在她对面的张廷玉。

  今日他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脸色却还是淡淡,兴许是屋子里的烛火太亮太暖,也让张廷玉的眼底染上几分烟火颜色。

  顾怀袖斟酌了片刻,还是道:“你不吃吗?”

  原以为新郎都是喝得烂醉回来的,不想这人进来的时候,身上虽有酒气,可整个人清醒得可怕。

  她本是没话找话说,张廷玉不想她尴尬,也拿起面前一块芙蓉糕吃,确是甜了一些。

  “这糕点都是府里厨房出来的,你若是觉得哪里有不好,让你丫鬟或是阿德去跟厨房说说就成……”

  “我带了厨子来……”

  顾怀袖忽然恨不得打死自己,在张廷玉微冷的目光到达她身上之前,她及时地埋下了头。

  是了,从没见过姑娘家嫁人还找个厨子当陪嫁的。

  张廷玉笑意微冷,看她慢慢吃着手中那一块蒸糕,半天没啃完,也不着急。

  他只用那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淡然又安和。

  顾怀袖现在快憋死了,她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等手里一块蒸糕吃完,她是真的什么也吃不下了。

  顾怀袖想着近日来发生的事qíng,终于抬头,直视着张廷玉,之前那种忐忑忽然消失gān净。

  她问:“虽则有嫁jī随jī嫁狗随狗之言,我也没想过别的,只是有些好奇,张二公子为何会主动向顾府提亲?”

  话问得客气,其实问题很简单:你怎么想不开要娶我?

  有的话,顾怀袖能憋住,可这些话她不能憋。

  到底她在张廷玉这里是个什么位置,在张府又会是什么位置,以后该怎么做,都是很要紧的,她终究想要过得好一些,不想当个怨妇。

  想当个明白人的顾怀袖,也没遮掩自己的眼神,她看着张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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