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里的事qíng向来是不简单的。
冯霜止想了很久,叫喜桃过来给她研墨,提笔写了一封信,只说是亲手jiāo给冯云静。
年后还要回家看看,至少得英廉面上过得去才好。
她也不是愿意自己什么时候都到处树敌的。
冯云静只要老实一些,她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其实前后想想,冯霜止真怀疑自己跟冯云静是一个轮回,上辈子她嫁了钱沣,凄凄惨惨,这一世若是冯云静继续招惹自己,最后必也是一个凄凄惨惨的解决。
说不得是谁在这当中起了关键的作用,上一世她对自己的这个妹妹也没什么印象——只是不知道,上一世钱沣先遇到的是谁?
喜桃问为什么要要手下留qíng,只是修书警告冯云静,冯霜止只说:“云静曾向我不耻下问,学过许多诗词曲赋,她跟钱沣一开始的相遇是假的,后面的感qíng是真是假,却要问他们自己,我毕竟只是个外人,凭什么cha手?要云静自己看得清……她若是自己不说当初的事来,她所求的东西,便是永远也不可能存在的。”
因为如果她继续欺瞒下去,钱沣永远只会将两个人混为一谈,冯云静兴许每天起chuáng都要问问自己:他喜欢的到底是冯霜止还是冯云静?
这样的生活,想必很折磨吧?
只是冯霜止是真的无法预料——到底,冯云静会怎么选择……
于是在这样的漫长等待之中,冯霜止的肚子越来越大,中秋节的时候,和珅派人送回来一封书信,厚厚的一沓信纸,竟然是这许久时日的堆积。
原来往来送信不便,和珅每日都写,却都每日堆积,等到了中秋讨了乾隆一个恩典,这才给她加急送了回来。
六月十五,初到热河,暑气渐消,然心念吾妻,如置火坑。
六月十六,与人围猎,余she中一獐,上赐金五十。同日,福康安she虎,福长安she豹。何日虎豹出于热河?怪哉怪哉,余只一笑,亦搏卿一笑。
六月十七,无事,yīn雨,看同事者赌牌,不与。
六月十八,思酒甚,窃饮一杯,忏悔矣,然则未过三杯之数,望卿谅之。
……
八月十四,明日中秋,节气已甚,思之不能归,甚苦……
冯霜止看着看着便落了泪,又将这信纸贴在胸前,让喜桃出去吩咐了刘全,给那送信的人打赏,这才完事。
她本来以为长夜漫漫无法入睡,不想这厚厚的一封信寄过来,倒是让她一下安了心。
她怕的便是他在热河一个人算计很多人,jīng疲力尽,权衡利弊,最是伤神,如今看他还有心思cha科打诨,倒是一下安心了。
相思是苦,可是能有个相思的人,也是甜蜜事了。
八月已经过去,乾隆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承德逗留了许久,一直拖到了十月底不得不走,这才离开。
冯霜止真是把心都等焦了,这些天一面为和琳物色着官家的小姐,一面又要小心自己的胎,人倒是瘦了一大圈。
她不出门,进门来拜访的也只有熙珠一个熟人,别的人倒是也想来见,只是冯霜止在孕中,唯恐多生事端,和珅不在的时候一律不见,除了有偶尔上门说亲事探听消息的,别的倒也是清闲。
只是如今和琳的官位不高,也远没有和珅名气大,物色的事qíng进展也慢。
和珅说,这事儿缓缓也好,兴许之后就不一样了。
只是冯霜止说,若是日后看着和琳好了才来愿意嫁进来的,无非是眼高的姑娘,真挑人还是得这个时候就挑好。没有发迹的时候遇到的,可能才是最真心的。
只是合适不合适,那就要令当一回说法了。
那个时候和珅只是想起了他跟冯霜止,也没有反对,任由冯霜止自己挑着。
今日方过了十月初二,说是銮驾已经到了北京城外了,冯霜止正跟人说着这哪家的姑娘合适,回头听刘全儿来报,说爷要回来了,惊得一下坐起来,却险些动了胎气,又重新坐下来,才叫了京城里说媒的走:“我们和琳至少也是个满洲正统的贵少爷,你挑来的这都是些什么人?梅香,送这位姑姑出去吧。”
那说媒的满脸不悦,人在屋檐下哪里能不低头?只搁下一句:“恁地他出身高,没点本事也想娶个好姑娘,老身将这眼睛瞪着看呢!”
这话可将冯霜止气着了,本想摔了杯子叫她滚,又想到不能动气,这才压了下来。
和珅这边进门就瞧见这场面,顿时挑眉,风尘仆仆归来,却见自己的妻子气成这样,不免有些不高兴,“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不过是提亲的事儿,还能怎么说?
冯霜止倒不像是几个月没见到他一样,走上去便平常话一样说道:“给和琳提亲的事qíng,现在还没物色到好姑娘,外面那女人倒是嘴碎着,家里的好爷们儿还愁找不到好姑娘吗?”
和珅只觉得亲切,听着她这抱怨的语气,去承德避暑山庄是件苦差事,也是件好差事,他这回事儿办得不错,又立功又受赏,已经是皇帝跟前儿的大红人了,只刮了她的鼻子,搂她在怀里,伸出粗糙的手掌来抚摸着她隆起的腹部:“随他们怎么说吧,明年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我也又个新的官儿当。”
“哪里又被你谋了一桩喜事?”
冯霜止知道,现在和珅是个副都统,可是这领着人,在天子脚下其实也没什么事儿gān,不是个肥缺,和珅的事qíng还是个御前侍卫,比起之前的侍卫的职,只不过好了一些而已。
看这人回来一脸的喜色,就知道他是高兴的。
虽然知道他会平步青云,可是站在他身边看着的人是自己,便不一样了。
和珅笑着道:“前儿户部那边来报事儿,算了一笔糊涂账,皇上问我怎么看,我照实说了他们尸位素餐,皇上便把明年户部右侍郎的职给了我了。”
“……”冯霜止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御前一句话?她才不相信。想必又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他胆子一向是大得包天的。
“早跟你说过了,你夫君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和珅心里默念着,说这才开始呢。
冯霜止的产期也是来年的正月,他只盼着不要出什么事儿。
坐下来之后,和珅想到这些天来的相思病,叹了口气,又将这些□□廷里的人事调动说了出来,“钱沣任了都察院的监察御史,这下要跟窦光鼐等人一起了,朱珪看重他,也跟皇上进言带了他去,这人就是个牛脾气,竟然也能升官。”
“左右他越不过你去,你又何必担心?”不说是官位,即便是看心思看手段,钱沣又哪里及得上和珅?一门心思的清官,最后下场……
冯霜止想起钱沣,便要想起她那糟心的妹妹来。
“朝廷里人太多,名字我都不怎么记得住,便打住了吧,回头你再跟我细说,对了……你们原定不是九月便要走的吗?怎么反倒在承德留到了这个时候?”
冯霜止要去睡了,才想起这件事来。
她为这事儿寝食难安,肯定是那边出了什么没有想到的事qíng才这样的。
“你怕还不知道吧?令贵妃……失宠咯……”和珅想起这件事就忍不住笑了一声,他知道说出来冯霜止不说喜形于色,心里总要高兴一阵的。
果然,冯霜止先是一挑眉,露出几分讶异来,之后才是那几分说不出的幸灾乐祸来。
他二人都不是什么君子,便是幸灾乐祸时候的神qíng都一般无二。
冯霜止道:“我一向知道令贵妃是个jīng明人,怎么这回忽然之间没了宠爱?”
在宫里的时日虽然不多,可是冯霜止没少在令贵妃的手里吃苦头,更何况自打熙珠说了令贵妃跟毓舒之间的话之后,冯霜止就已经深深忌惮着这两个人了。
令贵妃曾示意十五阿哥永琰去接近福康安,她自己却是跟傅恒府的小姐毓舒打好了关系——只是冯霜止一直纳闷,毓舒怎么说也是十一福晋,当年她跟令贵妃之间还能要好,那是因为她还没嫁给十一阿哥,而且当时她恐怕是想着要打压自己的,顺手朝令贵妃买了个人qíng。
现在令贵妃为了自己的儿子十五阿哥打算,毓舒嫁人了之后却要为着十一阿哥打算,和珅又说过宫门外she箭的时候十一阿哥借着扇子设计了十五阿哥的事,这令贵妃跟十一福晋之间,怕是不能有好了。
“令贵妃失宠,可跟十一福晋有关?”
冯霜止忽然问了一句。
这一回轮到和珅讶异了,他道“不是”,然而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却与十一阿哥有那么一点关系。”
“哦?”冯霜止已经隐约看得见这底下涌动着的风云了。
和珅道:“在承德游湖的时候,塘里头全是荷花,又是晚上,众人兴致都很高,皇上也喝了不少,令贵妃正跟皇上说着知心话儿呢,这个时候十一阿哥忽然看到远处不知道是谁躲躲藏藏,于是大喝了一声,却是个蒙古来朝觐的格格,押上来看的时候就把皇上给看呆了……”
冯霜止听着,不由得笑了,这只怕还是设计好了的,只是不知道是那蒙古格格的设计,还是十一阿哥的好算计了。不管怎么说,令妃拈酸吃醋是应该的了。
和珅看她想到了,也不介意,继续说:“那蒙古人也豁达,直接将这格格献给了皇上,皇上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蒙古水糙不丰,今年仰仗着大清过冬,什么事qíng都求着呢。令贵妃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qíng,只当是皇上一时新鲜,哪里知道便因为这女子,皇上舍不得走,也不还朝,就想待在承德了,这才一拖好几日,后面还拖着,不过是因为她失踪了。”
“失踪了?”这完全是冯霜止没有想到的发展,“怎么可能?”
和珅唇边挂起一抹笑来,有些神神秘秘的味道,“是啊,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失踪了?有人说看到令贵妃去过那格格的住处,令贵妃出来的时候格格就没了,反正就这么没了。皇上在避暑山庄几乎要将整个庄子都翻过来了,还是没找见人。”
所以他们后面的时间,应该是làng费在找人上面了吧?
只是这事qíng未免也太蹊跷了,说是令贵妃gān的,这对她根本没有好处,说是旁人gān的……
冯霜止一时分析得头大,只觉得事qíng不好解释。
和珅看她累得慌,拥着她躺下来,举起她的手来,看着她圆润的手指甲,轻声道:“那格格出现在皇上的面前,应该是十一阿哥跟蒙古部族联系好了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哪里有那么巧的事qíng?只是格格消失,我却是不清楚了,整个蒙古部那个时候人已经走了,到底格格去了哪里,是生是死没人知道。此事看着是令贵妃现在因为这件事被冷落了,可是却还有重重的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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