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永定侯府爵位之争,她一开始也是支持陆坤的,可当她知道陆坤跟着陆震gān了什么好事之后,就彻底倒向了陆离的一方,最终导致陆坤被流放三千里为奴。沐恩伯府对此甚为不解,一心认定陆裳是个要权势不要骨ròu亲qíng的女子,如今三年多了,一直不肯通个音讯。陆裳以为他们气气就算了,不曾想如今她到了府前,竟然还吃了个闭门羹。
杜寒石最看不得自家娘子愁眉苦脸的样子,他想了想,撩起衣摆就在沐恩伯府门前跪下了。
陆裳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自家相公要做什么,她立刻就哭了起来,叫道:“相公,你这是做什么?!你是江南太守,当朝从三品大员,如何能在这里跪着?”
“娘子,咱们夫妻一条心,外公外婆既然生你的气,便是生我的气,做晚辈的跪一跪又有何妨?我就跪到外公消气为止。”杜寒石柔声道,“娘子,你先去马车上坐着,等外公消气了再下来。”
陆裳嘴唇一咬,摇头道:“你我既然是夫妻一心,哪有你跪着我回去歇息的道理?相公,我同你一起跪。”
说着也要跪下。
便在此时,shòu头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面容矍铄的老人站在门前,冷冷道:“夫唱妇随,你们倒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老伯公误会了。”杜寒石又给他磕了个头,道:“拜见外公,祝外公福寿安康。”
宁元业本不想见这个外孙女的,但是杜寒石一个从三品大员在他府门前跪着,传出去可要成什么样子?是以只能他亲自来门前,但这脸色还是不好的。
“进来吧!”
陆裳赶紧扶着杜寒石站起,杜寒石拍了拍她的手,要她不要着急。两人进得伯府,在厅上坐下,等茶奉上来了,宁元业才端着茶道:“陆大人、陆夫人登门拜访,有何贵gān?老朽已经多年不问世事,只怕叫两位失望了。”
杜寒石一听老伯公还在生气呢,便赶紧道:“外公,孙女婿与裳儿登门,一来是看望外公外婆,祝二位福寿安康,二来么,正是为了外公这不问世事呀!”
宁元业不料自己的一句托词竟成了杜寒石的敲门砖,当下深恼读书人那些歪歪肠子,冷哼道:“福寿安康不敢,没被气死算我们两个老的命大了,就是不知这不问世事哪里惹到陆大人了,还劳烦陆大人特意跑一趟!”
杜寒石给陆裳递了个眼色,陆裳便道:“外公,你可知坤儿回来了?”
宁元业的脸色一僵,不以为意。“那又如何?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当年被判的不过是流放之罪,如今遣返原籍,有何不妥?”
“倒是没什么不妥。”陆裳叹了口气,“裳儿不过听说,前几日陛下微服出巡,坤儿正巧遇上了,便出言不敬,被陛下的暗卫打了一顿,不知如今好不好。”
“什么?!”宁元业一下子站了起来,气得胡子都快飞了。“她竟敢打我的宝贝外孙?”
“外公,您怎能这样称呼陛下?”陆裳皱眉道,“当年我便劝过你们,不要纵容坤儿,更不要去惹她,你们偏不听,最后将坤儿骄纵得犯了流放之罪——外公,你我心中都清楚,坤儿那流放之罪是先帝判的,为此你还将四表妹舍到宫里去了。若是当真追究起来,坤儿便是斩了也不为过!”
“你……”宁元业气得脸色铁青,好一会儿才道:“你身为坤儿的亲姐姐,不思保护他也就算了,竟然还替谢凝……”
“外公!”陆裳叫道,“她如今是皇上!陛下的名讳您还是慎重的好!当年她与七郎一无所有就能将永定侯府夺下,如今做了皇帝,哪怕依旧是一无所有,你以为七郎当真会算计她么?七郎对她愧疚无限,恨不得将江山捧在手上jiāo给她呢!”
宁元业咬牙道:“看来陆夫人是坚决站在陆离那边了,老朽倒是怀疑谁才是你的亲弟弟,来人!送客!”
陆裳也不愿多说,气呼呼地离开了,上了马车才叹息道:“我太冲动了,将事qíng都搞砸了。”
“至少也证明一件事,那就是沐恩伯府依旧是这么固执。”杜寒石替她顺了顺鬓边的发,柔声道:“不气了,我们去吃天香楼的香芋排骨好不好?”
陆裳被他逗得噗嗤一笑,“你就知道吃!”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跟着去了。但是两人才走进天香楼,伙计便迎了过来,道:“二位可是杜寒石大人与夫人?”
陆裳与杜寒石对望一眼,杜寒石道:“不错。”
伙计笑道:“二位,有人在楼上为二位订了雅间,请二位随小的来。”
说着便在前面带路了。
会是谁?陆裳与杜寒石疑惑,跟着伙计走了。
第58章劝说
杜寒石与陆裳一路随着伙计上了楼,伙计走到一扇门前面叫道:“客官,杜大人与夫人到了。”
门便开了,却是个十六七岁的娇俏少女,她恭敬地行礼道:“杜大人,杜夫人,请。”
杜寒石与陆裳满腹狐疑地走了进去,只见雅间被珠帘隔成了两端,一个纤瘦的身影坐在珠帘后边的窗下,正一手斟着酒。陆裳见到那身影便是一震,忙跪下道:“叩见……”
她还未跪下便给那娇俏少女扶住了,少女笑道:“我家小姐说了,昨日在紫宸殿避而不见,今日却在酒楼相邀,乃是为了与陆大小姐朋友相会,而非君臣相见。杜大人,陆小姐,请入内就坐,婢子去让人上菜。”
语罢撩起珠帘。
杜寒石望去,只见窗下坐着个淡紫衣衫的丽人,身量纤瘦,容貌甚是秀美,眉目间书卷气息甚重,还带着点道家不染凡俗的出尘之气。原来新近登基的女帝,竟是这样一个娇娇柔柔的小女子,与那些dàng秋千绣锦帕的姑娘没多大区别。
谢凝见了陆裳,脸上便带了笑,走过来道:“陆姐姐,别来日久,姐姐依旧如此美貌。”
“凝儿也依旧……”她温柔可亲,陆裳也赶紧回话,刚想礼尚往来地夸她一句貌美如花,却忽然看到谢凝脸上那一道长长的伤疤,不禁呆住了,心疼地问道:“凝儿,你的脸怎么了?”
杜寒石才看到,女帝的雪白的脸上竟然有一道伤疤,从眼角一直滑下,几乎穿过她的整个脸颊。但即便如此,这伤疤竟然不曾损害她的容貌,反而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可爱。
“这个么?”谢凝不以为意地笑了,“在山上不小心摔了,姐姐不必担心,我如今若招亲,多少男子哭着喊着要我娶他们呢。”
她说着便拉过陆裳的手,“来,陆姐姐,坐吧。我听说你今天去沐恩伯府了,恐怕姐姐受委屈,所以特意在这天香楼里等着,不想真的等来了姐姐。陆姐姐,你还喜欢吃相遇蒸排骨么?我叫厨房准备了,不知好了没有。”
“小姐。”琼叶说着便来,亲手将菜都端了进来。
陆裳一看,香芋蒸排骨、豆腐酿、凉拌藕条、酸豆角ròu沫,还有一份翡翠丸子汤。都是极其普通的家常菜,但都是陆裳喜欢的,而且天香楼做的味道最好。
“还有一壶桃花酿。”谢凝亲手接过酒壶斟了三杯酒,抬手笑道:“姐姐,杜先生,坐吧。”
自第一次见面时起,陆裳就十分喜欢她这种温婉中带着几分豪气的xing格,当下也不客套,与杜寒石坐下了。
谢凝举杯,笑道:“不论日后如何,我始终不忘当日姐姐对我的照拂,当年我一无所有,不能报答姐姐,今日虽登九五,却依旧缚手缚脚。姐姐,借薄酒一杯,酬五年之qíng。”
语罢,一双眼睛笑盈盈地看着陆裳。陆裳一笑,举杯同她清脆地碰了一下,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喝过了酒,谢凝又亲自提箸,将桌上的菜一一夹到陆裳碗里,道:“姐姐,你尝尝这个,前几天两广道刚进贡上来的荔浦香芋,我担心天香楼没有,特意从宫里带出来叫厨子做的,与江南一带的芋头风味不同。”
陆裳尝了一口,只觉又香又软又糯,香芋蒸得久了,入口即化,又带着排骨的香味,十分好吃,引得她不住点头:“果然芋头还是两广的好吃。”
谢凝笑道:“姐姐喜欢,我回去便叫人送几筐去侯府,然后下道圣旨,每年都往江南道送些。这酸豆角也是两广的手艺,同江南的略有不同,姐姐再尝尝?”
陆裳尝了几口,放下了勺子便叹道:“我记得你不喜欢吃酸豆角,无论七郎叫厨子做成什么样子,你都觉得有股怪味,怎么都不吃。”
“我现在也是不吃的。”谢凝笑道,“我不喜欢的东西,就会一直不喜欢,绝不更改。但是,我也记得陆姐姐你喜欢吃,我不爱吃,却不能不允许别人爱对不对?哪怕是帝王,也不能左右个人爱恶,因为我清楚,感qíng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陆裳喝酒的动作一顿,将酒杯放下了,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谢凝便笑了,抬手慢慢地给自己的酒杯注满了酒,道:“姐姐,喝完这杯酒,我便要先失陪了。”
陆裳一惊,又点头道:“你现在日理万机,自然是不能久待的。”
“姐姐说错了,若是陪姐姐,自然愿意久留,只是我在这里,杜先生只怕诸多顾忌,瞧着他从方才起就一语不发。”谢凝笑道,“陆姐姐将我当做姐妹,杜先生心中却有君臣之别,故而不愿久留,以免杜先生不自在。”
她说着用杯子轻轻碰了陆裳的杯子一下,叮的一声脆响,随后将酒饮尽了,站起道:“陆姐姐,当年陆离出征,我心中郁郁,是回乡探亲的你带我来这酒楼大醉一场,排解烦忧。陆姐姐,今日妹子同你说一句,陆家、宁家之间的恩怨,你千万别掺和。若是方便,最好找个借口就搬出侯府,到驿站也好,买个小院子也罢,总之不要掺和进去。特别是……陆坤的事。”
她终于提到这个名字了,陆裳忍不住仰头道:“陛下……”
谢凝抬手制止了她的话,正色道:“陆姐姐,我受你照拂,当年便放过陆坤一次,当日在街上遇到他,虽然气不过打了他一顿,但若是不念着姐姐的qíng义,十个陆坤我也打死了。如今我明白同姐姐说吧,若是陆坤只对我——谢凝,无论他做什么,我都只会判他个流放三千里。但若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大梁朝的事,姐姐,你也清楚,如今我手上一点权力也没有,若是朝臣要杀他,我是一个不字都没法说的。今日特意在这里等着姐姐,一来是为姐姐接风,二来,也是为了说这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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