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卓往台子上看去,对战的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一人下盘很稳,扫堂腿快得像风,硬得似铁。一人伸拳如锤,落在ròu上怕是要把人骨头都震碎。二十招过去都没能有丝毫胜负之分,看得人忍不住要拍手叫好。
司马帝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了好久,嘴里忍不住惊叹道:“好厉害啊。”
韩朔微微一笑:“皇上觉得这两人谁更胜一筹?”
皇帝老实地摇头:“朕不知道,朕觉得他们打得都挺好的。”
每年都能看这么一场打斗,司马衷一向是当猴戏来看的,图个热闹。韩朔也知道,所以只是这么例行地问了一句,便与旁边的其他人商议起场中两人的胜负来。
毕卓朝韩朔的方向看了一眼,神qíng有些复杂。
第一场两人三十招结束,韩朔挥挥手让旁边的贵公公宣布了胜者,然后平静地瞧着第二组的人继续上台。那双眼睛看向下面的时候,似乎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接着意味深长地笑了。
毕卓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回过神来又略微觉得自己有些失态,gān脆便低下了头。
整个武试就是一场让人眼花缭乱的文雅打斗,待十一组的人比试完毕,看台上面的皇帝和臣子的表qíng都很是满意。这一批武士出类拔萃者甚多,想必将来大多也能为国效力。
轮到第十二组的时候,毕卓敛了敛神,认真地看向台上。
谢戎上场了。
一身gān净利落的武士衣裳,肩膀和膝盖上有皮质的护甲,谢戎准备得很充分,脸上的表qíng也是万分自信。刚一上台便有礼地朝对手抱了抱拳,那气势与一般的武士自是大不相同。
毕卓是知道谢戎的,或者说,洛阳城里还没有不知道他的人。
韩朔微微坐直了身子,楚啸天也睁开了半阖的眼,饶有趣味地看着台上。
谢戎对面站着的人是有些紧张了,钟声一响,竟然愣了一会儿才动手。场上走神是大忌,谢戎眼里划过一丝可惜,准确地抓了这空隙,肘顶其腹,飞身踢其首,上三路专攻首级,下三路最后扫腿,很轻松地就将人撂在了地上。
“好!”台下爆发一阵喝彩,司马衷更是兴奋得站起来拍手:“好快,这么快就赢了!”
十招未过,谢戎胜局既定。毕卓安静地看着,眼里有些敬佩之意。
“谢戎胜!下一场,毕卓、虎威——”贵公公拖着嗓子唱了一声。
周围对谢戎的赞美声还未曾停歇,毕卓抬步,平静地往台子上走去。
第二十五章场上龙虎斗,花将落谁家(2)
谢戎转身朝韩朔的方向行了一礼,方才微笑着下台。错身之时,他轻撩眼角,看了上去的毕卓一眼。
那人面容平静,无悲无喜,丝毫没有被周围的动静影响,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上台去站着,稍微活动了一番筋骨,便安静地等着对手。
这便是贵妃娘娘看好的人么?谢戎眼里微微有疑惑,下台来站在最近的地方瞧着,只觉得这人除了从容之外,没什么其他的特点。
韩朔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沿,看着台子上的毕卓,心里已经定了主意。
这是楚潋滟找来的人,那又如何?他难道就没法子收作己用了么?男人对权力的渴望,可以促使他们做很多事qíng。只要毕卓稍微有些动摇,他也就未必会输给潋滟这一局。
就看潋滟有没有看走眼,有没有将人给捆牢实了。
“喝!”
比试开始的钟声一响,虎威便如同方才的谢戎一样,先发制敌。动作快而准,也比谢戎逊色不了几分。毕卓站着没动,竟也如刚才那人一样在发呆。
“哎呀,可惜了。”赵太尉瞧着,忍不住道:“我还以为最后一场能jīng彩些,想不到是要重蹈覆辙。”
虎威是韩朔门下仅次于谢戎的猛将,喜爱打斗,以取胜为乐。此时一上来就占尽上风,脸上的表qíng也是自信满满。
可是,一拳及ròu,毕卓却纹丝不动,横腿一扫,疼的反而是虎威自己。毕卓生受这两招,像是在判断他的实力。
谢戎脸上的笑意褪去了,韩子狐也抬了唇角,眼神里带了兴味。
“兄台好身手。”毕卓开口,却是赞了虎威一声,随后身形一动,将这两招原原本本地还给了他。
一拳及ròu,虎威只觉得喉咙一甜,险些吐出血来。láng狈地侧身一避,却哪知毕卓动作极快,腿扫过来,跟铁打的一般,快将他的腿生生踢断了!
这力道,常人哪里能有!
虎威一个趔趄,差点倒下去。却还是忍着疼痛翻了个后身,拉开些距离重新估量对手。
会场上的气氛瞬间热烈了起来,赵太尉拍着自己的手背道:“老夫还看走了眼,那玄衣之人姓甚名谁?”
“太尉大人,那人名唤毕卓。”贵公公弯着腰提醒,顿了一顿,又加上一句:“是皇上举荐的人。”
楚啸天一惊,扭头去看皇帝。他举荐的人?
司马衷看得正兴奋,哪里顾及到旁边人的目光。他只觉得那玄衣人好生厉害,一样的形势,他可以反占上风。一样的招式,他纹丝不动,却是把对手打退了。
“楚将军生了个好女儿。”韩朔看着台上的打斗,轻笑着说了一句。
潋滟看人很准,能让她挖出这么个人来,也的确是有资本和他作赌。
楚啸天目光一闪,随即明白了。台上那玄衣人,就是潋滟说的人中龙凤?果然非浅水之鱼。
“娘娘,您不紧张么?”
沉香宫里,休语瞧着自家主子还在懒洋洋地睡觉,免不得凑过去紧张兮兮地道:“武试开始了啊。”
潋滟缓缓地半睁了眼,打了个呵欠笑道:“你把心吞回肚子里吧,你家娘娘我注定是要输这一场。毕卓,会赢的。”
第二十六章场上龙虎斗,花将落谁家(3)
“娘娘为何这般肯定?”含笑好奇地过来帮潋滟捶腿:“听闻参与武试的人皆是才华出众,怎么就一定会叫毕卓拔了头筹?”
知晓了自家娘娘与韩太傅的赌约之后,两个丫头就一直提心吊胆的。一方面盼着娘娘选的人能赢,另一方面又担心毕卓赢了,娘娘要允韩朔条件。
潋滟微微一笑,眼里带了些狡黠:
“因为毕卓是张术推荐给本宫的,那人兴许不如韩朔门下武士训练得当,但是张术说他身姿雄健,力可扛鼎。本宫也是亲眼看过,毕卓打铁,若入无人之境。力气巨大,却也懂得使巧。哪怕是对上谢戎,也未必就会输。所以本宫也才敢和韩朔赌这一场。”
指尖轻挑起一缕丝绦,美人凤眼之中流出几分得意:“只要韩朔让他平安进了会场,夺魁自是有八分把握。而韩朔当审判,把握便再多两分。十分把握,胜券自然在握。”
休语含笑都听得呆了呆,而后含笑算是明白过来了:“怨不得那日您要亲自出宫,原来是张大人推荐的。既然如此,奴婢二人也不必再忧心了——娘娘这是输局已定。”
潋滟笑得万分得意,倚靠在贵妃榻上声音如铃:“输他一局又何妨?马吃士卒,我自有一車在后。这一场韩狐狸也不会赢得痛快的,估摸着这会儿会场之上,他已经在看着毕卓谢戎相争,左右为难了吧!”
此语中的。
会场之上,毕卓十招胜了虎威之后,已经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一路过关斩将到了最后的一战。
毫无疑问,对面站着的是谢戎。
这两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抽到过同一组,竟然就是这么各自战了过来。只是毕卓要幸运些,十三为奇数,抽签总要轮空一人。他偏偏多次抽中空签,直接等待其余的人对战完毕,才来与他做龙虎之争。
故而这会儿在台上,谢戎有些微微气喘,毕卓却是神色从容。
韩朔看着这两人,心里很是难以取舍。叫毕卓轻易拔得头筹,若他不肯归顺自己,那岂不是让潋滟那丫头得意了?
可现下看着,谢戎已经落了下风。若他等会儿再坚持判定谢戎得胜,一旦有失公允,潋滟就可以用那条件要求替换人选,结果还是让毕卓得了镇边将军之位。
两厢一对比,韩太傅揉了揉眉心。果然是让一步就能把自己bī得山穷水尽啊。
“等一等。”
就在钟声要敲响的前一刻,毕卓却突然开口了。
众人皆是不解,抬头看过去。谢戎也微微诧异,看着对面的人。
“谢兄身经数战,略显疲惫。在下若趁人之危,恐怕是胜之不武。”毕卓转头看着座上的皇帝,抱拳道:“比试讲究公正,糙民可否请求皇上,换个比试的法子?”
司马衷眨眨眼,侧头看了看韩朔。
韩子狐微微皱眉,看着毕卓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规矩还得由你来定不成?天下没有绝对的公平,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谢戎运气不如你,处于劣势无可厚非。你只管拿出本事来,输赢我们会判定。”
第二十七章晓明主之意,报知遇之恩(1)
毕卓恭恭敬敬地朝韩朔行了个礼,也不qiáng辩,只是道:“行兵打仗,固然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运气也是实力之一本是没错。可如今的较量,是要为我大晋选出一位适合远征的将军。打斗已经有了数场展示,再让谢兄以疲惫之体与在下对战,无甚意思。但若规矩如此……也罢,在下遵命便是。”
说完,他便退回台上面对谢戎,语气里满满的无奈和妥协令人顿觉此人度量过人,连谢戎心里都对他增了三分好感。
司马衷看看他,再看看韩朔,颇为有兴趣地开口:“韩太傅,朕想听听他的法子,这qíng况如何分胜负才好哇?”
“皇上。”韩朔扫他一眼,无奈地道:“武试规矩一向如此,岂可一朝改变?”
楚将军笑了两声,倒是看着毕卓赞美了一句:“不乘人之危,乃真君子也!”
语罢,转头又对韩朔道:“今日这武试可比往年有意思多了。既然已经如此有意思,韩太傅何不放宽些心,听这人一言?”
一左一右的话都这样说,韩朔索xing放松了身子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瞧着下面台子上的人,道:“那好,你便来说说看,有什么法子比对战更公平?”
毕卓眼睛微亮,上前抱拳道:“在下以为百步穿杨乃是为战者应修之术,也曾听闻谢兄百发百中,箭术过人。不如这最后一场,以she箭定胜负,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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