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衷抿唇,眼里满溢痛楚。当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在对潋滟这件事上,当真是和韩朔一样笨。
“臣妾很想知道。”吃完第二个豆沙包,潋滟心qíng似乎好了那么一点点,侧头看着帝王道:“这么多年来,您忍着韩朔霸占朝纲,忍着那么多人欺您骂您,也忍着…忍着臣妾与太傅…是怎么过来的?”
帝王脸色有些黑,轻轻转过头道:“我小时候,尚算天资聪颖的时候,被人暗杀过几次。有一次被推进宫中的水塘里,差点淹死。他们救起我之后,我便呆坐在chuáng上一天,想着以后该如何避免这些事。”
“可能是我坐得太久了,他们都传我被淹傻了,之后我便将计就计,装傻过日子。后来我的几个哥哥和弟弟都死了,只有我还在。没人会对傻子有防备,高家独大的时候,便选择了扶持我上位,将我当做傀儡。”
“傻子的世界其实挺好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像是在看戏一样,可以看见每个人的真面目,看得见高氏正经面目下的贪婪,看得见韩朔忠心耿耿下的野心。也看得见你,你妖媚外衣下的。赤诚与坚qiáng。”
潋滟怔了怔,想起以前的沉香宫,想起她每一次抱着这人的安眠,沉默。
“要忍受很多事,的确很辛苦。”帝王苦笑:“尤其是。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喜欢别人,为别人伤心难过,自己却必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每次看你难过的时候,我都在想,什么时候可以摆脱这面具,然后站在你身边保护你就好了。傻子虽然自在,却没办法保护所爱之人。”
温热的表白,很自然地讲了出来。潋滟心里一跳,有些意外地看着晋惠帝。她不是忠贞的女子,做的事qíng都足以让她死一万次了。然而司马衷竟然说,她是他的心爱之人么?
这样的话,她该信还是不该信?
普通丈夫尚不能容忍妻子红杏出墙,而他是堂堂一国之君,当真能心无芥蒂地接受她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帝王侧头看着她,眼里带着温暖,又带着些遗憾:“可是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心动了,哪怕知道你是别人的人,哪怕知道你这样固执的女子,不会放弃韩子狐而爱上朕,可是还是喜欢。”
潋滟眨眨眼,笑了:“臣妾不喜欢韩朔了。”
司马衷一愣,继而眼眸一亮。
“臣妾谁也不会喜欢了。”
一颗心飞到天上,又给狠狠摔下来。司马衷抚额,无奈地道:“果然还是爱妃,最知道怎么让朕开心,怎么又让朕难受。”
潋滟咧嘴笑了笑,继续吃她的豆沙包。
“他…当真那样好么?”过了一会儿,有人不甘心地问了一句:“是朕来晚了,还是你这一生,只与他有缘?”
潋滟舔舔手指,想了想,道:“缘分那东西,不太好说。臣妾只是太固执,以前喜欢的东西,即使以后不喜欢了,也不会再喜欢上其他的。”
帝王的心,直直往冰窟窿里掉。
“不过,皇上这些日子,站在门口那么久,臣妾也觉得愧疚。”潋滟继续道:“臣妾没什么好生气的了,只是心里还有些恼怒未平。皇上下次可以直接进来,不用苦等。”
嗯?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
司马衷微微一笑:“好。”
走得动一步。就走得动第二步。如今这里没有了韩朔,至少沉心是他一个人的了。他不用急,可以慢慢来。
韩笑四处打听楚家人的下落,然而洛阳当真不剩什么人了,只找到几个仆役,也说当初的奶娘早就回老家去了。至于她老家在哪里,没人知道。
她去了楚府,人去楼空的地方,一片安静。潋滟曾经住过的院子里已经长了些杂糙,房间里的东西没动。却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有些泄气,韩笑闷闷地往外走。她始终觉得当初的事qíng有蹊跷,或者说她私心觉得,若当初真的是二哥误会了,救他的人其实是潋滟的话。他们两人之间,也许就还有挽回的可能。
可是,若当真是二哥误会了,那他们这一世,该是何等的冤枉?错过对的人,伤害爱的人,几乎要相忘了这一生。
叹了口气,看着实在找不到什么线索,韩笑转身打算出去了。
“啪。”有人踩着了树枝,清脆的一声响。
“谁?”韩笑敏锐地回头。
一个女子背着包袱,被韩笑的吼声吓了一跳,哆嗦在角落里,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只是回来拿东西的…”
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吓得面无人色地发抖。韩笑忍不住走近她:“这地方应该是封锁了的,你如何进的来?”
那女子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二小姐的院墙后面,有…有狗dòng。”
韩笑想起来了,潋滟这喜欢往外跑的,院墙上的确有狗dòng。不过面前的人她面生得很,似乎是没见过,她又怎么熟悉到知道潋滟院墙哪里有dòng?
“你是谁?”韩笑半蹲下来,微眯着眼睛看着她。
女子看了她半晌,嗫嚅地道:“我曾经是这里的丫鬟……姑娘你放过我吧,我家里有急事,才迫不得已回来偷拿些东西,我…我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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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爱错了十年,错过了一生
“回来偷东西,还不叫坏人?”韩笑伸手便将她的包袱抢过来,掂量了一下,也不重,估摸是一些小首饰。
“我…”那女子红了眼,看着韩笑手里的包袱,几乎要哭了出来:“姑娘放过我吧,我只是拿了小姐的一些不起眼的东西,当真是爹爹病得快死了,我没有办法才会出此下策。求姑娘高抬贵手。”
小姐?韩笑眉头一皱:“哪个小姐?”
若是她家娘娘,这首饰哪里还真能让她给拿走!
“我是伺候楚家大小姐的。”那女子低声道:“离开楚家也有好几年了,当真是…当真是走投无路才…”
“你说谁?”韩笑一怔。
“大小姐…”女子缩了缩,被突然激动的韩笑吓了一跳:“我曾是大小姐的贴身婢女,唤知秋。”
什么叫天无绝人之路啊,韩笑眼睛闪闪发光。伸手将知秋从地上拉起来,替她拍了拍衣裳,笑眯眯地道:“来,我问你一些事儿,若是你能答。我会给你银子。”
知秋愣愣地看着韩笑,随即明白了:“你是想问我家小姐的事么?”
“不错。”韩笑道:“只要你知道。”
明媚早逝,知秋虽然是同她一起长大,但是离开楚府的时候,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这么多年过去了,往事都不能全记得。但是想着能有银子,她咬咬牙:“你问吧。”
韩笑点头:“你跟在大小姐身边多久?”
“九年。”
“那么,她什么话都会同你说么?”
知秋一怔,继而点头:“小姐身边最相信的人便是我。有话自然都是同我说。”
有希望!韩笑拉着人往屋子里走,边走边问:“我很好奇大小姐当初跟韩太傅的qíng事呢,据说太傅现在对大小姐还念念不忘,惹得我有些好奇,所以想问问你。太傅和大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知秋有些戒备地看了韩笑一眼:“姑娘是何人?”
有些话,是当初小姐嘱咐了她一定不能说的,虽然人已经去了这么多年了,但若是泄露,她怕小姐地下不安。
“这个你不用管。”韩笑掏出随身带的银子,轻轻在她眼前一晃:“只要你回答我,我便把这一包都给你。看你也是很急的样子,早些回答,便可以早些离开呢。”
家里爹爹卧病,急需请大夫去看,这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人,说出当年的事,也没有那么严重吧?知秋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心里对小姐说了一声对不起,而后叹气道:“好。”
“小姐还在的时候,最喜欢韩太傅了。”她努力回想当初那女孩儿的神qíng,慢慢地道:“她说太傅是上天补偿给她的,因为她什么都比不上二小姐,终于有一个人,肯爱她多一些。”
韩笑安静地听着。
“那天似乎是韩太傅第二次来楚府。却不知怎么,一来就去见了小姐。小姐当时正养病在chuáng,太傅一来,便很是温柔地问她怎么了。小姐说,他是她见过最温柔的人。”
“之后,太傅便常常带着小姐去玩,一年之后,更是同楚家定下婚约,要娶小姐。小姐高兴坏了,即便是病着也神采奕奕。我看着。也觉得上天终于疼爱了小姐一回,韩太傅是个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虽然彼时年纪还小,也可能不懂多少qíng爱。但是我觉得,小姐是真的很喜欢太傅。”
韩笑点头,韩朔温柔起来,当真是可以溺死人的。
“可是有一天,小姐突然很伤心,躲在屋子里哭了半天,谁都不理。”知秋想起那天,还觉得难过:“我进去的时候,她便扑在我怀里哭,哽咽地说什么‘连这人都是她偷来的,上天对她从来就没有公平过’。”
“我当时觉得奇怪,什么叫‘偷来的’?后来才知道,小姐说的是韩太傅。”
韩笑捏紧了手,真相呼之yù出,她连呼吸都轻了。
知秋顿了一会儿才道:“那天似乎韩太傅问了小姐一句,当初救他,会不会加重她的病qíng。小姐没听懂,韩太傅便说自己当初是被小姐从后院池塘里拉上来的。后院池塘是二小姐喜欢玩耍的地方,小姐身子弱,断断不可能去水边。这一说才知道,原来太傅把二小姐,当做了小姐。”
韩笑心里一跳,激动地抓住了知秋的手:“当真是这样?”
知秋闭着眼点头,也松了口气:“她一直瞒着这件事,她是不舍得太傅。可是后来大夫说小姐有郁结在心,反而加重了病qíng。也算是…也算是她得到惩罚了。”
韩笑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外跑。
“等等,姑娘,你要去哪里?”知秋惊得大叫,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却见前头的女子头也不回,拉着她竟然直接从正门出去。上了马车,急匆匆往前赶。
“姑娘,我家里还有爹爹要照顾!”知秋急了。
“别怕,我让大夫去你家,你告诉我地方。”韩笑手都有些抖。眼睛红红的,差点就要落下泪,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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