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听见这真相,会是什么感受?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欠了潋滟多少东西?原本属于她的温qíng,你统统给了别人还不自知。如今更是各分天涯,难以回头。若当真只是因为当年的一个误会,聪明如你,会不会后悔莫及?
正在看信件的韩太傅有些心神不宁,抬头往门口看的时候,正好看见韩笑抓着个人冲了进来。
“二哥!”韩笑又哭又笑地进来:“你看我找到了谁?”
殿中站着的女子有些面熟,韩朔放下手里的东西,撑着下巴道:“什么事?”
韩笑推了推旁边的人。知秋叹息一声,朝韩朔跪了下去:“奴婢知秋,叩见太傅。”
知秋。
韩朔一怔,随即皱眉:“韩笑,你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韩笑擦着脸,笑道:“我查到当年的真相了,知秋她知道,当年救你的不是明媚小姐,而是……”
“胡闹!”韩朔微怒,伸手将桌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石做的砚台在地上摔得粉碎,巨大的声响惊得殿里两人脸色一白。
“都说了不用追究过去的事qíng,你为何还要为了这件事这样没礼法地冲进来?”韩子狐?着一张脸,瞪着韩笑道:“出去!”
韩笑愣了许久才回过神:“二哥,可是…”
“我让你出去。听不懂是不是?”韩朔bào怒地道:“滚!”
很少见他有这么生气的时候,门口的玄奴都吓了一跳,忍不住朝里头看了一眼。
知秋吓得腿软,连滚带爬地赶紧退了出去,韩笑却没动。她先是惊愕,继而有一丝了然:“你这是要逃避事实?”
韩朔冷冷地看着她:“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韩笑心里一疼,脸色也沉了:“我不是要管你的事,只是为我家娘娘讨个公道罢了。看你这反应,怕是不用谁来说,自己心里也明白可能是弄错了人,对不对?”
韩朔起身,慢慢走到韩笑面前,伸手掐上她的脖子:“别以为与我血脉相通,我便不会杀你。”
“你这是恼羞成怒。”韩笑平静了下来,看着韩朔,有些怜悯地道:“连真相也不敢听,怕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是爱错了人?你伤害最深的人才是你最该爱的,你怕知道这事实?”
喉咙间的手骤然收紧,韩笑觉得呼吸很困难。脸色也慢慢发紫。可是,看着韩朔这脸色,她突然有种开心的感觉。
聪明一世的人啊,错了qíng,错了心。当初给娘娘的苦与痛,现在是不是也如数尝到了?
“你就是怕知道…当初救你的是楚潋滟…不是楚明媚,你爱错了…人…”
爱错了整整十年,错过了潋滟一生。
费力说着这些话,喉咙间的力道只重不轻。韩笑挣扎了一会儿,几乎晕厥。
韩朔脸色很难看。突然丢开她,退后了几步。
韩笑猛地咳嗽,缓了好一阵子才抬头看他,却见他已经转过了身去,站在书桌边一动不动。
她很想去看二哥的表qíng。然而却看不见。那如玉一般的男人,现在僵硬得像一块冰石。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不敢再靠近分毫。
这个时候的韩子狐,没人能招惹得起。韩笑想了想,还是秉承自家娘娘的品德,保命为上,先走吧。
娇弱的明媚,连多走些路都不成,如何能救起落水的他?为何他跟她提救命之事,明媚当年总是不太乐意听?都说了奶娘也会认错人,他当年怎么就没怀疑一番,救他的人到底是谁呢?
韩朔站在太极殿里,从骄阳当空,站到了晚霞如画。
裴叔夜进来的时候,殿里没有点灯。韩朔站在黑暗里,沉?得一点生气都没有。
“太傅?”他轻唤了一声:“粮糙已经备足,谢将军与各位大臣拟定两日之后再渡?河,攻打新都。关于主帅的人选……”
安静的大殿里没有回音,若不是还看得见人,裴叔夜定然会觉得这里面是空无一人的。
许久许久之后,有沙哑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我亲自去。”
三更两点
第一百六十七章水沉qíng意分,缘分可还深?
“太傅?”裴叔夜吓了一跳:“您亲自?”
洛阳根基刚稳,许多人还没有完全归附。外有藩王虎视眈眈,内有维护司马江山的志士反对朝政。大局动dàng,这个时候韩朔却说要走?
韩朔没有回答,似乎想转身,然而站得太久,双腿都已经僵硬,身子一斜便要摔下来。
裴叔夜连忙扶住他,惊愕地道:“您这到底是…”
话没落音,就看见一张苍白的脸。韩朔姿容绝好,却一贯气势太qiáng。这样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是他第一次看见。
“照我说的做,头阵军可以先走,两日之后,我安排好一切事务,便领军出发。”韩朔慢慢站起来,缓缓伸手按着自己的心口,深吸一口气道:“就这样…定了。”
脑海里一片空白。眼前也是一片黑暗。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话说完,再次倒下去的时候,他心里唯一的念头竟然是,那丫头若是看见他这样,定然是要嘲笑他两句的。
“太傅!”
耳边有惊呼声,接着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有生以来。韩朔第一次这样在人前倒下去。
裴叔夜吓坏了,连忙让人传华启,顺便将秦阳谢子瞻等人都叫了来。到底是什么事qíng,能让太傅成了这个样子?
玄奴沉着脸去找了韩笑,众人都??等着华启看诊。
收了手,华启无奈地摇头道:“急火攻心。隐忍不发,他这是太累又太急,缓一会儿就没事了。我还当是何等严重,怎么把裴大人都给吓着了?”
裴叔夜心里尚未平定下来,看着韩朔那张脸,摇头道:“若是你们瞧见他刚才那样子。脸色苍白地在你们面前倒下去,你们的反应不会比我好多少。”
从来如山的韩子狐,在他们心里一直是追随仰望的人,谁都不曾见过他有这样的时候。
谢子瞻皱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叔夜摇头:“这恐怕要问玄奴,他出去了。”
chuáng上的人动了动,像是终于缓过来了。慢慢睁开眼睛,幽深的眸子里还有些恍惚。
“子狐?”秦阳凑过去看了看他:“喂,你这是怎么了?”
韩朔眼神没有焦距,周围的东西他没看见,只是听见耳边的回声空灵:
“子狐哥哥,我与明媚姐姐分明一模一样,你为何偏生不喜欢我?”
“子狐哥哥,你别难过,没有姐姐,潋滟陪你。”
“韩子狐,你当真没有爱过我么?”
“太傅慢走,小心脚下。”
“曾说赠子红鸾绳,与子一生好。如今绳没了,你我过往的一切都一笔勾销。恩怨、是非、qíng怨、爱憎,一样也不会留下。”
心脏骤然紧缩,韩朔一挥手,猛地坐了起来。
白雾散去,面前是华丽的chuáng帐,他白着脸喘着粗气,许久才回过神。
被一巴掌扇开的秦阳抱着华启抖啊抖,害怕地看着韩朔:“这这,这是怎么了?”
华启艰难地将人甩开,皱眉上前摸了摸韩朔的额头:“有些发高热了,太傅。躺下睡一觉。”
韩朔怔愣了一会儿,咳嗽几声,皱眉道:“备马,我要出宫。”
“您现在这样子,出宫做什么?”裴叔夜上前,想按下他:“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您要是在这时候倒下…”
“闪开!”韩朔推开他,下chuáng便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太傅!”
“子狐!”
身后众人一愣,连忙都跟上去。韩朔觉得头晕,却是死死看着前面的路,一路走到了崇阳门。
“拦我者死。”他看着前头的人,只丢下这一句。便绕开他们,上马出宫。
“他要gān什么去?”谢子瞻急得跺脚。
“不知道,跟上就是了。他现在这样子,非死在外头不可!”裴叔夜跟着上马,一边暗骂宋渝备马的速度简直太快了,一边策马去追。
“驾!”几人都骑上马,宫门大开,一一跟着出去。
呼吸都带着温度,韩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才能看得清前头的路。天已经?了,街上没多少人,马跑得飞快,直往城北而去。
是他错了吧。
耳边的风声呼啸,韩朔远远看着那一棵参天的槐树,心口沉得几乎要窒息。
是他一开始认错了人,所以才造成了后来这样多的误会。若是一早知道是她,若是一早知道……
他一直觉得自己喜欢明媚,要还她救命的恩qíng,可那么多年的相处里,他当真没对那活泼的人动心么?总是躲着避着,冷眼看着,他对楚潋滟,当真那么讨厌么?
“太傅!”裴叔夜看着前方的姻缘庙,似乎明白了韩朔这样是为何了。只是这么晚了,还能做什么?
勒马而停,韩朔跌跌撞撞地走到一边的水池,一点也没有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曾说要为明媚画一幅画,年少的他画工一流,总是能抓住人的神韵。于是他回府执笔,画下了一个女子坐在树枝上浅笑。
“我身子弱,总是不能爬树。子狐你这画,算是替我圆梦了。”明媚笑着看着那幅画道:“送给我吧?”
“你的画像,我还是拿回去挂着最好。”他温柔地将画收起来,不让人再看。
“这样啊,也是。”明媚娇羞地笑:“你想我了,就可以多看看。”
他应了,回去将画挂在墙上,再也没敢展开过。
只有他知道,那画笔落处,都是谁的模样。笑得眼里开满桃花的女子,那样娇俏地坐在树上打闹的女子,又怎么会是楚明媚。分明…分明只会是潋滟啊…
他怕了,躲了,反复告诉自己心里只能有明媚一个,而后,藏起所有不该有的想法,专心待她。
原来心这样的东西。是当真不会骗人的呵。
冰凉的水没过了身子,韩朔努力往下沉,伸手慢慢地摸索,一点点地,找寻当初被人丢弃的东西。
“子狐!”秦阳正经了神色,看着池子里溅起的水花。连忙跟着众人跑过去。
“愣着gān什么?救人啊!”他推了裴叔夜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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