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叔夜站在池子边,皱眉道:“我不会水!”
秦阳一愣,看向谢子瞻。
“我也不会。”谢子瞻揉了揉额角:“快去找绳子来!”
秦阳暗骂一声,三只旱鸭子,有什么用!转身就去扯槐树上的红绳,一段段地接起来。
“秦大人,你这是坏人姻缘。”谢子瞻看着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姻缘算个屁,救人才最重要!”秦阳吼道:“被本大爷扯了绳子的,这辈子都终成眷属!”
两人相视一眼,无奈地跑过去帮忙,再不快些。没等他们下去,韩太傅就该浮上来了。
韩朔不会水,小时候就不会。但这次他竟然不是很怕水,努力憋着气,慢慢摸着,找着。
“就此别过吧,韩太傅。”有人将红鸾绳轻轻丢进这池塘,在他眼前离开了。
心口又是一疼,韩朔手指一颤,竟然同时触碰到了两条东西。
落在一起了么?他心里一松,气也终于憋不住,张嘴吐了大量的气泡。
你看,缘分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没了的。她舍弃的,与他的一起,终究还是可以找回来的。
意识渐渐散去,水里好像有人靠近了他,将他拉着。往上浮。
“韩朔!”
……
“谁家的孩子,怎么会落水了?”
……
“韩子狐,你醒醒,别死了啊!”
……
“长得还真好看,哎?”
……
“太傅!”
恍惚之间,他好像又看见了当年救他的那个女孩儿,一脸好奇,眼眸灵动,温热的手抚上他冰冷的脸。
“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
“潋滟…”
终于还是喊出了这两个字,韩朔皱眉,捏着手里的两根红鸾绳,呛咳着吐出水来。
“啧,真是!”秦阳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算是报了刚刚的仇:“怎么跟个被人抛弃的怨妇死的,连寻死这一套都弄出来了?”
韩朔躺回地上,身上湿透了,如同千斤重,眼前也是一片天旋地转,他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身边的人七手八脚将他带回皇宫,一路上听见的都是秦阳骂骂咧咧的声音。
次日,韩太傅重病,于病中下令,两日之后大军出发。前往攻打新都。
“他亲自来么?”司马衷坐在潋滟旁边,听着江随流的禀告,有些意外:“洛阳这么快便安定了?”
江随流拱手道:“回皇上,洛阳形势依旧不稳定,只是不知为何,韩朔执意亲自带兵。听闻他大病了一场,现在也未见得好。”
潋滟眼皮抬了抬,嗤笑道:“拿自己给军队当活祭品鼓舞士气么?当真是舍得下本钱。”
帝王侧头,看着潋滟问:“爱妃觉得,朕该御驾亲征么?”
潋滟吃着瓜子,漫不经心地道:“你要是爱同他打,就去打。臣妾不过是妇道人家。不必事事都问臣妾。”
司马衷轻笑两声,将她手边的盘子端过来,替她剥瓜子:“可是朕已经习惯了,爱妃很聪明,很靠得住。”
潋滟一点也不介意地继续吃他剥的,皮笑ròu不笑地道:“臣妾再聪明也比不过皇上。皇上自己拿主意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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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酒香盈杯盏,晚霞染成画
修长的手指仔细地将剥好的瓜子仁儿放在一边,司马衷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潋滟的语气。想了想,他对江随流道:“朕还是去吧,上次对战太过仓皇,总想着还要好好同他打一场。”
江随流迟疑地道:“其实对战韩朔,我方有毕卓胡天等将军,皇上在城楼上看着也可。”
九五之尊,虽然知道他不是看起来那样手无缚jī之力。但是江随流还是觉得,帝王亲上战场,容易出意外。刀剑无眼,万一伤着,那……
“江爱卿不必担心。”司马衷微微一笑,抬眼轻看了潋滟一眼:“只要爱妃肯为朕亲手穿上铠甲,朕必然凯旋而归。”
潋滟正嚼着瓜子,闻言,一口咬着了舌头。
这话语气温软,像极了他以前同她撒娇时候的调子。可是如今说来,却又多添了两分君临天下的霸气。她侧头看他。面前的人眉眼温柔,还带着些许可怜,像极了路边的小狗,眼泪汪汪地求人怜爱。
爱妃爱妃,原谅朕吧,别再这样冷冰冰地对朕了。朕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
这样的话从他的眼里读出来,潋滟愣在那儿,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江随流轻咳一声,拱手道:“既然如此,臣便先告退,与几位将军商议一番。再来请示陛下。”
“好。”司马衷挥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潋滟。等闲杂人等都离开了,他才将手里的瓜子放下,叹息道:“爱妃怨朕怪朕都可以,别不理朕啊。”
这些天他都是活在冰天雪地里,虽说是他自作自受。但他总是怕把她憋坏了。潋滟非笼中鸟,池中鱼,他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和想要做的事。但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肯做,什么都不肯说,让他很是束手无策。
潋滟别开头,看着屋子里的花瓶。淡淡地道:“臣妾没有不理皇上,不是都说着话呢么?”
皇帝摇头,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半蹲下,平视着她的眼睛道:“你只是同朕说话,心里却将朕推得很远很远。哪怕是在同一个屋檐下,朕都觉得伸手碰不到你。”
潋滟扯了扯唇角,沉默。
她没那么大方,始终是小气得要命的女人,哪里能这么容易原谅欺骗了自己的人。
司马衷看了她一会儿,笑道:“爱妃想喝酒了么?你许久未曾喝过了。”
她一向最爱饮酒,他当初送去沉香宫的东西里,酒占了大半。似乎还记得,她最爱的一种酒,唤醉暖。
只可惜新都没有那种酒,只有烈酒唤饮刀,他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却还是让人寻了些来。
“皇上要同臣妾喝酒么?”潋滟轻声问:“您没有其他事qíng要做了?”
“今日难得闲暇。”皇帝微微一笑,起身出去吩咐了两句,便有宫人抬了几坛子酒进来,顺便摆上一些酒菜。
“爱妃不妨也与朕,把酒言笑一回。”
酒香飘了满殿,一闻便知是浓烈之物。潋滟肚子里的酒虫终于被唤醒,脸色好看了不少:“好。”
要哄女子何其简单,琴瑟友之。锺?乐之。碰上潋滟这样的,便投其所好,真诚以待即可。司马衷在qíng事方面算是比韩朔聪明,大概是旁观久了,心里清明。沉心在意的是什么,他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也知道。现在慢慢挽回,应该还不至于走到她与韩朔的这个地步。
酒盈碗,杯同盏。帝王捏着酒杯轻轻碰上潋滟的,眸子里gāngān净净,轻笑道:“朕,先罚自己三杯。”
潋滟嗅着酒香。抬着眼皮子看着司马衷饮下三杯,才伸出舌尖尝了一点。
不如醉暖的柔和迷人,这酒很直接地烧着人的口舌。咽下之后长长的余味散开,让人忍不住眯起眼来细感其味。
“好酒。”称赞了一声,她一杯饮尽,脸上终于带了些笑意。
“你爱酒,爱颜色,爱百姓,可偏偏不爱朕。”司马衷的声音好生委屈,杯盏几空,他酒量不是太好,已经半醉。
潋滟轻咳一声,伸手夹了酒菜喂到他唇边:“吃一点再喝,你这样会醉得很快。”
眼眸一亮,司马衷张口便将菜吃进嘴里,顺带咬着潋滟的筷子,死活不松口。
“皇上。”潋滟一愣,继而哭笑不得:“这么快就醉了么?”
“朕没喝过什么酒。”模模糊糊的声音,帝王固执地咬着筷子:“酒量自然比不上爱妃。”
脸上带了红晕,像一层层的胭脂染开,那一张如玉般的脸看起来瞬间亲和了许多。潋滟拿不回筷子,索xing就这么让帝王咬着,翻手再饮下一杯酒。
“这酒太烈,饶是臣妾,也饮不完一坛子。”她低语。
司马衷松了筷子,乖乖地放回潋滟手里,示意她再夹,眼里都是朦胧的无措:“喝不完就不喝完,朕只是想让你开心些。今日就算是醉了,也可以安睡到明日天明。”
潋滟挑眉,突然轻笑了出来:“当真喝醉没关系么?臣妾撒酒疯的样子,皇上可能还没见过。”
她记得,韩朔是很不喜欢她喝醉的。
“无妨。”帝王摆摆手,潇洒地饮下一大盏:“爱妃若是撒酒疯,朕便陪着你。这天下之大,爱妃想做什么都可以。”
潋滟一怔,抬头细看帝王的表qíng。他回望着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眷恋和愧疚。
喝醉了吧。她想,也只有在喝醉的时候,他才会说出这么任xing的话。这天下,是他的,不是她的。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的君主。怎么会让自己的江山由女人主宰。
qíng话往往都大方深qíng,才格外好听。
含酒下咽,潋滟觉得,还是难得糊涂吧,女子太过聪明,下场都不是太好。越是少计较。才越过得自在。她且当他说的都是真的又如何呢?
“这一杯,臣妾敬皇上吧。”她举杯,碰上他手里的杯子,笑意回暖,一如当年妩媚:“皇上请。”
说完,一口饮尽。司马衷微怔。随即一笑,喝下自己的那一杯:“爱妃…终于笑了。”
终于,是从心里笑出来的了。
潋滟当没听见,酒过几巡,头有些昏沉了,人却越来越开心。
“皇上,我们去骑马吧。”双靥微红的女子拉着帝王的袖子,巧笑言兮。
皇帝比她还早醉,撑着下巴已经睡了一回,被摇醒也不恼,顺从地点头:“好啊。”
太阳已经要落山了,帝妃二人起身。走得很稳地出门,吩咐宫人:“备马。”
休语没瞧出来自家主子不对劲,因为潋滟站得直直的,走路都不晃。等马牵来了,她走到旁边企图上去的时候,休语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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