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笑了,如同三月里的桃花尽开,拱手同他行了一礼:“将军好走。”
毕卓捏紧了头盔,转身,一步步走向门口。身上的盔甲许是太沉了,他几乎要迈不动步子。
身后的女子安静地站在桌边看着他。
最后想说的话,终于还是没能说出口。他苦笑一声,跨出了蒹葭宫的大门。
不说也许是对的吧,身份有别,他这多余的感qíng。不过是给娘娘平添了困扰。
抬头看着前方,天气晴朗,大军,也该出征了。
“爱妃,这一仗有些难打。”司马衷看着地图,拧紧了眉头。
潋滟捧着茶放在帝王的手边。看着图上放着的标石,抿唇道:“毕将军领军不过八万,要与十万人对抗,的确很难。”
韩朔行军至顿丘,十万人紧随,十万人做后援。顿丘一处也算是对他们这方有利的地势。加上毕卓深谙用兵之道,想拖住他们些时日,应该是可以的。怕就怕韩朔不按常理出牌。
“醉回只要能拖上一月,新都的部署也就能完全到位了。”帝王拨弄了一下标石,叹息道:“若是不能,朕再增派援军。”
新都正在修建防御工事,弓弩长剑也都在赶工。若有一月的喘息之机,守住新都,便有把握得多了。
“楚齐赵三王,予了新都共计十万人,却没有要亲自来勤王的打算。”帝王看着图上的楚地,淡淡地道:“老jian巨猾。想作壁上观。”
潋滟笑了笑:“他们肯出兵,便是还当自己是司马家的人了。不过诸王到底是要为领地的人考虑,怕被牵连,也是在qíng理之中。”
楚王的世子死在了洛阳,到底也与她脱不了gān系。现在肯不计前嫌,已经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帝王侧头看她,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爱妃若是男子,当不输张术。”
有勇有谋,可惜生做了女儿家。
“说起先生,臣妾好久没看见他了。”潋滟撑着帝王的肩膀,低头看着他道:“他去哪里了?”
司马衷拍拍额头,抱歉地道:“朕忘记告诉爱妃了,张大人这次要随着毕卓一起去。他说要给毕卓当军师。”
“什么?!”潋滟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子:“他怎么没有同我说?”
先生又不会武,跑战场上去做什么?军师又不缺他,不是还有江随流么?
“他说只有他知道韩朔的弱点,最懂怎么牵制他。”帝王无奈地道:“朕也担心过他的安危,他说他无妨。”
“怎么会无妨?”潋滟恼了:“都不敢来同我说。他定然就是知道自己身无武艺,上战场会有危险!”
“爱妃别急。”帝王拉着她的手道:“若是你实在不想他去,朕现在下令召他回来。”
潋滟咬牙:“晚了,先生那样的人,定然会告诉您‘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那老头子!”
贵妃娘娘气得不行,另一头的马车上,张术却同毕卓聊得很欢。
“所以说不必迎头而上啊,你我这次的任务,不过是拖住韩朔的大军。”摸着胡子,张术笑眯眯地道:“韩子狐那小子,平生只有一个弱点。”
“哦?”毕卓好奇地看着他:“请先生指示。”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你都不懂么?”张行之叹息一声:“潋滟是他的业障,从小到大都是。只不过现在发生了什么老夫也不知道,也不明白韩朔心里如何想了。等到了地方,你我去试他一试便知。”
毕卓垂了眸子,低声道:“业障么?他对娘娘,可当真是狠心得要命。”
张术哈哈大笑:“那孩子别扭,倒也不是故意的。你是没见过娘娘狠起来的时候,半分不输他。这两个人就像两只斗羊,角都尖,一遇上就爱斗。斗得久了,就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好好相处。也就不懂温柔了。”
毕卓皱眉,想了一会儿才道:“在下倒是觉得,娘娘和皇上相处要轻松得多。可惜了她的孩子流掉了,不然生下来,也许是个可爱的小皇子。”
张术笑意一僵,轻咳了一声,没接这话。
他这次出来,当真是来帮毕卓的。因为帮他,也就是帮了潋滟。他曾许诺过,要保潋滟不败韩朔的。
只是,张术现在心里有犹豫,因为潋滟那孩子与韩朔羁绊太深。皇上不是没城府的人,等大业完成之后,他当真还能不计前嫌地接受潋滟么?
他心里是没底的。
这江山最后到底落在谁的手里他不在意,在意的只是,宫里那丫头该何去何从。
“将军,敌军在顿丘十里的地方扎营了。”外头有人禀告。
“知道了。”毕卓回神。张术也笑道:“不算远,我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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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误入藕花深处,争渡惊鸥鹭
“嗯。”毕卓随口应了一声,可立马发现不对,扭头看着张术:“先生刚刚说什么?”
张术捻着胡须编小辫子:“我说要去找韩朔,二十里路不算远。”
毕卓吓了一跳:“韩朔身在敌军,先生贸然前往,万一…”
“两国jiāo战,尚且不斩来使。”张术笑道:“你安心布军,其余的事qíngjiāo给老夫即可。毕将军,您是娘娘看重的人,也当明白何为轻,何为重。万不可为qíng意连累,做错了决断。”
qíng意…毕卓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先生这话的意思是?”
他的qíng意,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不必深究。”张术哈哈一笑:“老夫不过是个观棋者,观棋不语,真君子也。”
这些个小年轻的心思,他这过来人哪有不知道的。
毕卓沉?。
八万大军驻守顿丘,布八卦回旋之阵,守要塞之地。战报传回新都。司马衷正拥着潋滟午休。
帝王侧身靠在chuáng头,一面轻轻拍着怀里的人,一面接过东西来看。
张术说,有迂回之法,能拖得半月,剩下半月。便要毕卓之军硬扛,大抵不过八日,便需要援军。
算计得很是jīng准,司马衷笑了笑,爱妃的人,当真都是可用之才。
怀里的人似乎是有些热。翻了身想滚去chuáng里头睡。帝王连忙将战报甩回新的首领太监德公公手里,然后展开扇子,将人重新抱回来,给她轻轻扇着。
德公公看着帝王这模样,连忙往外走。胡将军说得没错,皇上的心呐。当真是叫这贵妃娘娘给掏走了。
帝王静静看着潋滟安睡的脸,她这一觉似乎睡得不错,眉心没有再蹙,长长的睫毛垂在眼下,安详得如初生的婴儿。
腰被她抱着,身上难免会起什么反应。司马衷揉揉眉心。?念佛经一百遍,而后躺下,拥着她继续睡。
怀里的人,是他心爱之人。他们总是同塌而眠,要是说他心里一点想法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帝王心里很清楚,沉心现在还没有心甘qíng愿地跟他,他便不能qiáng求什么。
男人除了下半身,总也还是要用脑子想想事qíng的。
他不嫌弃她,因为她原来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他么?只是他却不能替她挡下所有人的非议,难免有些无奈。
他的沉心啊……
潋滟一觉醒来,周身竟也没有出汗。迷糊着抬眼看了看,司马衷正一脸温柔地对她笑。
“睡醒了么?”
点点头,潋滟慢慢坐起来打了个呵欠:“睡得挺好,竟也没有做噩梦。”
帝王轻笑:“所以爱妃每次还是该等着朕来,朕陪你一起睡,你便不会做噩梦。”
潋滟脸上微红,轻咳一声,看向窗户外头:“今天的日头好像不大,可以出去走走。”
司马衷闷笑,打趣地瞧了她半天,直到看着她要真恼了,才收回目光。牵着她的手下chuáng:“天气是很不错,荷花都开了,爱妃不妨与朕一起去看看荷花。”
潋滟挑眉,跟着穿鞋下去,好奇地道:“皇上今日得空么?”
“嗯。”帝王笑着将她拉到梳妆台前:“难得又偷了浮生半日闲,今日的事务,楚将军和胡将军都已经处理完了,朕盖过了章,也就没事了。”
潋滟颔首,拿起台上的木梳,将自己这一头长发梳理好,而后随意挽了一个发髻。cha上一支白玉雕凤的簪子。
帝王在一边,拿起眉?打量了一会儿,又看看潋滟,突然笑道:“朕今日替爱妃画眉如何?”
手一顿,潋滟捏着胭脂盒怔怔地看着司马衷:“皇上这…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好的兴致?”
画眉这动作太过温柔多qíng,似乎不太适合帝王。
“朕只是想,若是能像寻常夫妻那般,朕替爱妃画眉,爱妃替朕绾发,于愿足矣。”皇帝轻笑道:“不过朕没替人画过,画得不好看,爱妃可别嫌弃。”
潋滟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甚至想伸手去探探他额头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怎么就这样浓qíng蜜意的?
“爱妃不愿意么?”亮晶晶的眼眸?淡了下去。
“啊,没有,臣妾荣幸之至。”潋滟回神,连忙笑道:“皇上想画便画吧。”
司马衷勾唇一笑,方才的失落一扫而空,捏着她的下巴便慢慢靠了过去。
她的眉形很好看,只用稍微轻画即可。帝王手有些抖,许久都没敢落下眉?。
等了一会儿,潋滟释然了,抬眼看着有些走神的司马衷,轻声道:“皇上要画,可要好好地画,要是画得不好看,臣妾是断然不会出门的。”
她可是爱惜自己的这张脸了。
帝王回神,连忙仔细给她描眉。简单的几笔,却让他紧张至此。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终于画完之时,司马衷收了手,轻吐出了这么一句。
潋滟咯咯地笑,转头看着铜镜里头,还好,没画歪。
“皇上这话说得,到底您是夫婿还是臣妾是夫婿?”她笑:“画眉这事儿,qíng意是长,可终究不适合铁血儿郎,皇上您啊,还是让臣妾来绾发吧。”
说罢,起身将皇帝按在凳子上,潋滟十指纤纤。将他那一头乌?的发梳理好,用金镶玉的簪子挽在了头顶。
“当真像是寻常夫妻。”司马衷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人,轻声道:“若是无俗事之扰,爱妃可愿为朕绾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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