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两个豆沙包。”
清脆脆的声音,在大人堆里显得格外悦耳,韩朔微微侧头,便看见一个还不及他腰高的孩子。吃力地想接过从上头递下来的包子。
够不着,手太短了。
韩朔看得好笑,长手一伸,替他将包子拿下来,放进他的手心。
“多谢。”有礼貌的孩子点点头。却没看他,转身就走了。
韩朔也没在意,接过他的那份包子,便退出了人群。
“主子,这种事qíng让我们去做就行。”玄奴看着韩朔手里的包子,无奈地道:“您何必去挤?”
“无碍。”韩朔淡淡地挥手:“挺有意思的。”
香糯的豆沙和着软软的面皮,咬一口会觉得不够,第二口又会觉得甜腻。真是的,怎么偏偏就对这东西qíng有独钟了。
走在街上,前头不远处便是刚刚那个孩子。年纪虽然小。却不知道是谁家教出来的,颇有些风度翩翩的味道。背脊笔直,走得不慌不忙。
不知怎么看入了神,旁边有人推搡着从他身边过去,差点撞到他。
“主子小心。”玄奴连忙扶住韩朔,皱眉看了旁边的人两眼。
那两人贼眉?眼的,撞到了人也没敢抬头,反而是继续推搡着往前走。
再前头,有一位独身而行的女子,腰间的荷包??的,怕是带着什么财物。
韩朔挑眉,一看那两人就是不安好心。不过这与他无关,看着就行。
朗星正在想事qíng,抬头就看见两个人推搡着站在他旁边女子的另一边,手不老实地往那荷包而去。
小偷?他眨眨眼。看向旁边的姑娘,这姑娘好像遇见了什么事,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浑然没察觉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娘亲说,见义勇为是男儿当做之事。
一把抓住旁边女子的手,朗星用力将她拉到旁边去:“娘亲,我想吃糖葫芦。”
女子回神,诧异地低头看着这玉雕一般的人儿:“糖葫芦?”
她好像不认识这孩子,怎么会叫她娘亲?
“嗯。”朗星笑了笑,余光看着那两个人又要走过来了,转身拉着这女子就跑:“去那边买!”
“哎?”女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跟着这小孩儿跑了。身后两人好像察觉到了那孩子的用意,咬牙切齿地追了过来。
“小心!”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楚朗星一回头,却撞上个人。
抬头一看,朗星眨眨眼,这眉目好眼熟啊。
“玄奴。”韩朔喊了一声,旁边的玄奴会意,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后面两人前头。那两人件qíng况不妙。连忙转身跑掉了。
“小小年纪,倒是机灵。”韩朔低下身子来看着面前这小不点:“你……”
话还没说出口,对上那双黑曜的眸子,韩朔愣了。
楚朗星拍拍脑袋,算是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人了,不就是那天害他们跑了半条街的男人么?
旁边的女子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接着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qíng,凑过来看着这两张一大一小的脸:“你们长得好像啊。”
韩朔如遭雷击,退后一步看着那孩子。
“像么?”楚朗星摸摸自己的脸,恍然大悟:“怪不得为何我会看你顺眼。的确是跟我很像啊。”
玄奴听见声音,转头看过来,也被吓了一跳。
“主子?”
韩朔终于回神,眼神变得灼热,抓着朗星的肩膀。努力让自己平静些:“你…是谁家的孩子?”
小朗星被这人吓了一跳,面前的人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真的好让他觉得舒服。但是为什么他会这么激动呢?
他与娘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孩子。”朗星眼珠子一转,指向旁边的女人。
明天见
番外章美玉做朽物,不如唤子矶
“哎?”无辜的女子眨眨眼看着朗星,正想说孩子你认错人了,却见他那剔透的眸子带着深意地望了过来:“娘亲,不要装作不认识我,刚才还答应好了要给我买糖葫芦,可不许赖账。”
小孩子撒娇起来,小嘴巴扁着,大有你要赖账我就哭给你看的样子。要是潋滟看见他这模样,定是要扯着朗星的脸高兴个好几天的,这才是小儿的样子。
女子顿了顿,很快地反应过来,朝韩朔笑了笑:“不好意思,这的确是我家的孩子,不小心撞到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方才在前头那小不点儿就喊了人家娘亲。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韩朔还是慢慢冷静了下来。
不会是什么奇迹的,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别说孩子了,活命都根本不可能。
再说看他长得这样高了。起码也有六七岁,算算年纪也不太对,潋滟那时候又没怀孕。
低喘了几声,韩朔一笑,手在朗星身上顿了顿。还是伸手将人给抱了起来。
腾空的感觉让他睁大了眼睛,朗星低头看着抱着他的这个人,怔了怔,而后小嘴一咧,心里竟涌上一阵兴奋。他六岁之后娘亲就再也没办法抱起他了。何况抱得这么高。被抱得稳稳当当的,莫名地就觉得开心。
“夫人生了个好孩子。”韩朔看着那女子道:“虽然冒昧,但是这孩子很合在下眼缘。夫人若是不介意,能否往旁边的茶楼上坐坐?”
总感觉面前的人不是什么普通的身份,顾七有些犹豫地看了那孩子一眼。心里碎碎念道,她不过是路过,走了一会儿神,怎么就被牵扯进了这样的事里?要装那孩子的娘亲,总不能现在把孩子给抛下吧。
可是,她分明还赶着私逃呢!
“好啊,不过家里还有事,孩子他爹还等着我呢。”顾七道:“恐怕不能久坐。”
“如此,便只一盏茶吧。”韩朔抱着小家伙,点点头,先转身往茶楼上走。
“你叫什么名字?”抱着他的人轻声开口问他。
朗星沉?,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忘记了,娘亲常唤我二狗子。”
身后跟着的顾七一个踉跄,差点摔在楼梯上。
“二…”韩朔哭笑不得地回头看了顾七一眼:“夫人将美玉做朽物之称,不嫌糟蹋了么?”
“啊,我也正想着要给他改名字呢呵呵…”顾七擦擦汗,跟着爬上二楼,坐在韩朔的对面。
“主子,放这位小少爷下来吧,您抱太久了。”玄奴站在韩朔旁边。低声说了一句。
韩朔回神,这才发觉手都要抱酸了,便轻轻将孩子放下。朗星一着地,连忙跑到顾七身边去。
“若说改名,夫人不如考虑子矶二字。”一向不多话的男人今天突然有了说话的兴致,端着茶盏看着对面的小孩儿,微笑道:“这孩子看起来可爱,骨子里却跟石头似的,名‘矶’,半分不错。”
刚刚还有些好感。被这一句话给浇灭了。朗星不满意地看着韩朔道:“矶者,石也。哪有人起这样的名字的。石乃顽固不化,天下皆有的寻常之物,我才不要当。”
韩朔诧异地看着他:“你懂得竟也不少。”
这么小的孩子,应该刚刚才念三字经。稍有天赋,也只是初读四书五经罢了。
“休要小看人。”小朗星颇不服气地看着他道:“娘亲说过,以年纪和男女来论才华的人,只会是被人踩在脚下的。”
顾七跟着点头,这个观点她赞同。
“踩在脚下?”韩朔挑眉,忍不住轻笑出声:“你想将我踩在脚下么?”
面前的人眉目清朗,身上有浑然天成的气势,虽然说不上是什么,但是他能让人觉得如沐chūn风,下一刻也能让人觉得如身压巨石。虽然同样是笑着。
娘亲说,遇见打不过的人,一定要跑。
朗星看了看韩朔,轻哼了一声:“虽然我现在还小,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踩在脚下的。”
说罢,拉着顾七的手就站起来往外走。
“最不能欺少年弱,待几年之后你再看,我可还如今日般弱小?”
清脆的声音在茶楼上回响。韩朔撑着下巴看着那对母子离开,颇有兴致地对玄奴道:“你瞧,他是不是像极了幼时的我?”
玄奴垂眸:“的确九分相似。”
“若当年她的孩子能保下来,说不定也同我很像啊。”避不开地又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韩朔揉了揉眉心,叹息道:“回去吧。”
“是。”
“记得去打听一下,那户人家到底是什么身份。我等着几年之后,那孩子来将我踩在脚下。”
“…主子莫要玩笑。”天下有谁,能将帝王踩在脚下的?
“谁说得准呢,你去吧。”
“是。”
朗星拉着顾七的手,七拐八拐,确定身后没人跟着了,才道:“多谢夫人今日相助。”
顾七半蹲下来看着他,笑道:“看在你很可爱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快回家吧。你娘亲该担心了。”
“嗯。”朗星点头,转身想走,又停了下来:“敢问夫人名姓?他日我必当报答。”
“哎?”顾七哭笑不得地捏捏他的脸:“你这小孩子,有什么好报答的?不过名姓倒是可以告诉你。我是镇上顾家的七女儿,顾七。”
朗星点点头。??记下了。而后转身,飞快地往家里跑。
遇见的那个男人应该与娘亲有故,而且,应该也同他有什么关系。朗星边跑边想,难不成是他爹?
不会吧。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爹是死了,娘才会绝口不提。若是还活着,娘为什么要带着他一个人避开呢?
“你这破孩子,又去哪里野了?”潋滟站在家门口,看着远处跑过来的小不点儿,怒吼道:“不是告诉过你不能出去的么?”
糟糕,包子丢在茶楼了,没有可以讨饶的武器。朗星跑到潋滟面前站着,低着头乖乖认错:“我闷着了,所以出去走走。”
潋滟抬眉扫了他身后一眼。松了口气,脸却还板着:“晚上抄《山海经》两遍。”
“是。”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有奴仆正在不断地搬东西。
“娘亲,我们又要搬家么?”他皱皱鼻子,总是住两年就搬,一点也不能安定。
“嗯,这次要带你回洛阳。”潋滟看着那些东西,淡淡地道:“听说有人给你娘我修了座坟墓,我想去看自己的坟,一定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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