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衷开心地抱着潋滟:“爱妃好厉害!”
他还没有看见过韩朔脸上出现那么难看的颜色啊,爱妃的棋艺看来也是不俗,把太傅都给震住了。司马帝美滋滋地想,得此一妃,当真是夫复何求啊!
韩朔冷笑一声,白子不留qíng,断路杀子。
楚潋滟当真是好样的,但是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教她下的棋。这会儿,竟要帮着别人对付他么?
当真是纵容她不得!
潋滟一边握着司马衷的手,防止他乱动,一边在棋盘上找生处。气氛有些紧张,司马帝吞了吞唾沫,轻声道:“爱妃不要紧张。”
谁比较紧张?潋滟黑着脸看这傻子一眼,再看看他捏着自己的手,道:“皇上,这句话是要说给您自己听的,您捏疼臣妾了。”
司马衷连忙松手,把她的手放在嘴边呵气:“爱妃不疼,朕不是故意的。”
潋滟哭笑不得,转头看一眼韩朔,那人却没什么反应的模样,专心盯着棋局。
咦?没反应么?潋滟眨眨眼,往司马衷怀里靠得更紧些,玉指纤纤,捏着黑子放在棋盘上,然后对皇帝道:“臣妾不会怪皇上的,今晚皇上就歇在沉香宫吧,看您最近挺累,臣妾替您推拿解乏。”
“好啊!”帝王高兴得很:“最近几日被柔妃缠着,一直没能在沉香宫歇,晚上朕在皇后宫里用了膳就过来吧。”
“啪。”棋子落在玉石盘上,清脆的一声响。韩朔看向潋滟,脸上似笑非笑:“娘娘还是好好歇息吧,皇上今晚要与尚书令商议出兵镇边的事宜,估计是不会有空。”
司马衷立刻跨了脸,哀声道:“太傅,朕去了也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gān脆就全权jiāo与你负责了吧?”
韩朔笑得白牙森森:“不行,身为国君,大事必须躬亲。”
“可是…”
“为人君者,善用贤臣。为贤君者,善管人臣。”韩朔打断司马衷的话,一脸正气:“皇上现在若是将所有事都推给臣,便不利于您以后亲政。”
潋滟听着,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你韩朔要是肯让司马衷亲政,我楚字倒着写!
司马衷登基一年了,虽说是先帝托孤于韩家,可这一年之后,韩朔也该将兵权jiāo出来,让皇帝亲政了吧?但是他没有,韩太傅袖子一甩,以皇帝尚未懂事为由,继续掌握大晋之权。世人都说他是安世之臣,然而潋滟却知道,他是这大晋,最大的jian臣!那一张俊朗的面皮下,不知道是怎样的láng子野心!
而楚家,她所在的家族,是世代效忠于司马家的。先王在位之时,有冒死进谏被斩午门者,也有位极人臣贤名远播者。楚家一门忠烈,潋滟的父亲楚啸天也是一颗炙热之心效忠于晋惠帝。潋滟自小接受的家训就是:
宁死不做误国之人,宁亡不近jian佞之臣!
所以……
潋滟将黑子按在棋盘上,玉葱指一翻,扬眉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将一片白子颗颗捻起。
“韩太傅,可别分神,局势已变。”美人儿一笑,容颜如花,娇艳难喻:“朝堂的事qíng本宫这妇道人家是不懂的,皇上晚上有事,本宫自然也不敢耽误。只是这盘棋,太傅若是输了,可要给潋滟一样东西。”
第七章红颜柔软骨,女中诸葛谋(1)
韩朔瞥一眼棋盘,他刚刚一时心乱不曾注意,被bī进死局的黑子不知为何又突了围,张牙舞爪地朝白子反攻。凌厉的气势,像极了对面那笑得温软的女子。
“娘娘想要什么?”
潋滟微微坐直了身子,身后的皇帝有些困了,下巴恰好搁在她的肩膀上,半眯着眼很是惬意。这傻子不懂得求权,那么,只有她来帮他同韩朔来下这盘棋。
“本宫很是喜欢太傅腰牌上,那麒麟的shòu形。若是这盘棋本宫侥幸得胜,太傅便将那腰牌送与本宫,如何?”潋滟轻轻抹唇,笑得像只小狐狸。
腰牌?韩朔挑眉,这丫头当真打的是好主意,他的腰牌可畅通皇宫无阻,可擅进天牢囹圄无碍,她却偏说只是看上了上面的麒麟。
“若是娘娘能赢,臣也不会小气。”略略沉思,韩朔承了:“若是娘娘未能赢,也就不要怨臣了。”
“一言为定!”潋滟眼睛亮了,捏着黑子认真地看着棋盘,一扫刚才的慵懒,颇有背水一战的气势。
与韩朔对弈,只能背水一战。
司马衷被惊了一下,睁开眼睛去看。
屋子里不知怎么就变了气氛,让他的呼吸也跟着轻了。
潋滟许久方动一子,韩朔的速度要快些,手里下着棋,眼睛却看着对面的女子。
那人较真起来的样子,最是动人。长睫如扇,水眸如星,唇也抿成一个弧度,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一个时辰过去,当司马衷再次被惊醒时,棋盘上黑白jiāo错,已经是结束了。
“如何?”揉揉眼睛,皇帝凑过头去看。
潋滟笑着伸出手去:“多谢太傅。”
嗯?沉心赢了?司马衷诧异地去看棋局,却见黑白相当,分明是平局。
“这也算臣输么?”韩朔撇嘴。
“当然!”涟漪理直气壮:“本宫是反败为平,太傅却是由胜转颓,难道不是本宫更胜一筹?”
司马衷赞同地点头:“爱妃厉害!”
韩朔哭笑不得,倒是也不争辩了,解下腰间的令牌便放进了潋滟的手心。
“臣愿赌服输,娘娘好棋艺。想必当初的夫子教得极好。”
咬着“夫子”二字,韩朔施施然起身,拱手作礼:“时候不早了,臣也该告退了。”
潋滟摸着令牌,一点也没被他的话影响,笑眯眯地挥手:“太傅慢走,小心脚下。”
韩朔轻笑,转身离开。
看着怀里的人开心,司马衷也开心了,目送韩朔出去,搂着潋滟就笑:“爱妃喜欢麒麟么?当真喜欢,朕让人给你铸。”
潋滟看着门口,直到韩朔的身影没了,周身才全然放松下来,靠着皇帝道:
“臣妾不喜欢麒麟,皇上不要费心了。”
刚刚小桂子一下朝就回来告诉了她今天早朝发生的事qíng。匈奴又犯,朝廷要举行武试选拔人才镇边了。
这临时抱佛脚的选试,韩朔自然又是占了大便宜。他门下武客众多,武试压根就是他给自己搭的戏台子。胡将军养伤,他便是想趁这时机将镇边将军的位置也给吞下。
想得美!潋滟轻哼一声,从司马衷的怀里站起来,温柔地握了握他的手。
“皇上莫要花心思在臣妾身上,今晚武试商议,您也应该说几句话。”潋滟跟教小孩子似的,慢慢又清晰地告诉他:
“时间紧,韩太傅必然会说由几人举荐选出人选直接比试。而略过寒门来报者。皇上您不用说其他的,便就告诉他们你也有人要推荐,但是不告诉他们名姓,只说武试的时候自然会来。”
第八章红颜柔软骨,女中诸葛谋(2)改
武试的人选,总不能让他们一手包了去,司马帝也该有自己的人,才能稳固势力。潋滟细细给皇帝解说一遍,又再重复了一遍。
司马衷一脸认真地听着,虽然是一头雾水,但是看着潋滟那么努力的模样,他也咬牙将她说的都记下。
“嗯,朕会说朕有人选,武试自然会出来。”复述一遍,皇帝又略微有些不解:“可是,朕哪里来的人选?”
潋滟微微一笑,禁不住伸手过去抱着皇帝的脑袋,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人选,臣妾自然会帮您找到。皇上啊,这世上,最不会害您的就是臣妾了,您记得要一直相信臣妾。”
入宫之时,她便答应了爹爹,一定尽辅君之能事,护司马帝周全。司马衷天生痴傻,若没有她镇着,当真也只能成为后宫之中这些人欺负的对象。
当年她尚未入宫之时,也曾听说后妃之中有人欺帝王痴傻。她本是不信,却哪知后来亲眼目睹,有贵人让司马衷趴在地上当马,自己骑上去玩乐,肆意吆喝,如同对待奴仆。
那是潋滟第一次见司马衷,看着那傻子被欺负了还笑得一脸灿烂,她不知怎么就生了气,直接以犯上的罪名,给那贵人赐了毒酒。
过去了的可以不算,但是以后有她楚潋滟在,绝不会再让人欺负司马衷!
韩朔也一样!
“嗯,朕最喜欢爱妃了。”皇帝笑着将头埋在潋滟的怀里,很认真地道:“朕会一辈子喜欢爱妃的。”
潋滟一愣,继而失笑。
也当真只能从傻子的嘴里,才能听得见这句话了。一辈子,这种东西她早已是不信。
qíng浓时,男人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很多年前韩朔不也是说:
“潋滟,我会一辈子护着你的。”
结果呢?她满心欢喜准备嫁衣,却等得来一纸退婚书。韩太傅风华依旧,却是亲眼看着唇色惨白的她上花轿,还遥遥祝一声:“恭送娘娘。”
止不住的恨与痛从心底翻上来,潋滟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它们重新按压下去。下巴放在皇帝的头顶,低喃一声:“傻子。”
傻皇帝笑了,暖暖和和地蹭了她满怀。
潋滟想,韩朔的怀抱,就从来没有让她感觉到这样的温暖。
大晋初秋,洛阳城的街上依旧热闹。彼时文人骚客放làng形骸者颇多,以饮酒赋诗为高雅,以吸食五石散为cháo流。郁郁不得志者甚多,有真才实学而不愿入朝者也有。大隐隐于市,也就看哪个伯乐有一双火眼金睛了。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闹市上驶过,一直往城郊而去。
郊外有一处打铁铺,几个光着上身的男人正抡着铁锤一下一下地打铁,兴之所至,有人高歌:
“托运遇于领会兮,寄余命于寸yīn!听鸣笛之慷慨兮,妙声绝而复寻!”
马车缓缓停下,青色的帘子一捞,有戴着斗篷的人下了车来,就站在一棵大树边,眼里带着思量,看着铁铺的方向。
大晋男子时常脱衣以示坦dàng潇洒,潋滟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扫了那几人一眼,目光定在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身上。
身姿魁梧,双目有神。这样的人,哪里会是一般的打铁匠?
许是她有些突兀,打铁的几个人都慢慢朝她这边看过来。只是那黑肤男人没有,仍旧抡着铁锤的手,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境界忘我。
潋滟笑了,摘下头上的斗篷帽子,抬脚便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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