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今天来是要你做什么吗?”杨池舟淡淡说道。
“属下愚钝,请王爷明示。”
“我听说今日是柳易风的生辰,特意准备了一顿酒菜,让你给柳易风送去。”杨池舟抬起眼睑:“毕竟,你们也共事多年了。”
“属下遵命。”
田成说着便要去地牢,但刚转身,却被杨池舟叫住。
“你知道,为何你归顺后,却总是闲职在家吗?”杨池舟拿起酒杯,慢慢地饮着。
温热的酒,缓缓流入体内。
“属下……不知。”
“你应该知道的。”杨池舟亲自拿起酒壶,为自己斟酒。那澄清的液体,细细的一股,注入玉质酒杯中,转出一个漩涡:“有
柳易风在的一天,你便不会被人相信。”
田成走在地牢的甬道上。
他手中的暗红色雕花漆盘,在火把的映衬下,闪出yīn森的光。
杨池舟的话一直在他耳边萦绕。
有柳易风在的一天,你便不会被人相信。
有柳易风在的一天……他便不会被重用。
终于,田成停下脚步。
他从怀中掏出一包huáng纸,轻轻地打开,里面,是白色的粉末。
他将那些粉末,均匀地洒在菜上,洒在酒中。
没多久,白色的粉末便消失。
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而这些酒菜,也能让人不存在。
他继续向前,来到柳易风所在的牢房。
那段阶梯,狭长而陡峭。
他慢慢地走下,来到柳易风面前。
“大人,”他低低的声音在牢房中回响:“田成来了。”
柳易风疲倦地抬起眼睑,深刻地看了看他,又将眼闭上。
“今日是大人生辰,王爷准备了点小菜,特意让我送来。”
田成挥手,让人将柳易风放下。
满身的伤痕,让柳易风每移动一寸,都是痛苦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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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
“大人受苦了。”田成亲自为柳易风将酒满上。
细小的一股,缓缓注入酒杯,清澈,散发着温温的热,看不出任何痕迹。
然后,他将酒递到柳易风嘴边:“就让属下侍奉大人用餐吧。”
柳易风没有张嘴,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眼中,是一片了然。
“大人,喝下了这杯酒,你可以不再受罪,而我也可以重新得到重用,这样两全其美的事,你又何乐而不为呢?”在昏暗的灯光照映下,田成的脸瞬间变得狰狞。
柳易风身子微微晃动着,很轻微的动作,仿佛是火光闪烁造成的错觉。
但他发出了声音,沙哑的,没有意义的音节。
他在大笑。
“大人,别làng费时间了,就让属下送你上路吧。”田成扳开他的嘴,作势便要将毒酒灌入他的口中。
但他的动作被一个声音呵止:“住手。”
田成抬头,看见了高高在上的杨池舟。
“皇上暂时还不想要柳易风的命。”杨池舟的脸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不定,但他嘴角那丝微微的笑意却是明显的:“田成,明天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杨池舟回到房间时,看见靡音在刺绣。
白绢上,是一幅完成了一半的牡丹图。
两朵牡丹,一朵略大,雍容高贵,一朵略小,含苞娇艳。
湘妃色与茜色,jiāo相辉映,栩栩如生,美不胜收。
“没想到,你这么能gān。”杨池舟将靡音抱在自己腿上坐着。
两人的身材悬殊,靡音柔软娇小的身体,仿佛是一只猫,蜷缩在他怀中。
“是姐姐教的。”靡音轻声道,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停。
杨池舟楞了一下,继而转移话题:“明天我没事,一整天都陪着你,可好?”
靡音像是没有听见,只是喃喃道:“你知道吗?姐姐教了我很多东西……可是我很笨,什么都学不会。”
“你不需要学,”杨池舟亲吻着她的后颈,那块滑腻的皮肤,柔声道:“你已经很好。”
“姐姐什么都会。”靡音水红的唇微微扬起:“她什么都会……从小,我就跟在她身后,紧紧拉着她的袖子,你知道吗?她小时候每件衣衫都被我捏得皱皱的……我记得,在母后去世那晚,我躲在chuáng底,任宫女怎么哄,都不出来,哭得脸都肿了。后来,是姐姐将我轻轻拉了出来,将我抱在怀中,她说,以后,她会保护我,她会教导我,她会代替母后照料我……她说,她永远也不会离开我。所有人都说,姐姐是盛容最美丽最聪慧的公主,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所有人都说,靡音只是青兮的跟班,只会躲在青兮的身后……听见这些话,我没有嫉妒,也没有生气,因为,我喜欢这种状态,我喜欢一辈子跟在她身后,一辈子做她的跟班,一辈子。”
杨池舟将她的手按住,将她的手盖在那两朵牡丹上:“现在,由我接替青兮照顾你,保护你,教导你……靡音,依靠我,好吗?我要你从今以后,只依靠我一个人。”
靡音的手掌,感受着白绢上微微的突起,那丝丝缕缕,感觉异常清晰。
“我一直都在依靠你。”靡音轻声道:“以后,我只能依靠你。”
杨池舟满意地笑了,他将靡音放在chuáng上,道:“我先去沐浴,你在这等着我。”
靡音笑着点点头,目送着他在侍女的服侍下走入旁边的温泉池中。
然后,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慢慢地消逝。
靡音低下头,继续完成那副刺绣。
一针针,各种颜色的丝线,从她纤细的指尖穿过,紧紧绑缚在白绢上。
牡丹渐渐成型,速度加快,力量加重,终于,她刺中了自己的手指。
血,缓缓地在白绢上蔓延着。
染红了牡丹。
牡丹刺绣,一幅幅地继续着。
而窗外的光景,也在不断变换着。
秋花秋糙,白露清霜,血红的枫叶,在凉风chuī拂下,袅袅散落。
寒风呼啸,寒意侵肌,庭前梅花盛开,徒自傲然。
chūn云叆叇,花香四溢,院中的树木,笼罩着一层绿意。
然后,便到了盛夏。
天色明丽,灿烂如锦。
阳光,又整日整日地照耀着。
一年了。
距离事qíng发生,竟才过了一年。
靡音看着铜镜,身后的侍女恭敬地为自己梳着发。
而她,则静静地呆立着。
一切,都仿佛是寂静的,在这盛夏的清晨。
可只有靡音听得见,那巨大的翻腾声。
来自她心底深处。
那是仇恨,也是她的血液,是她身体的养分,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原因。
白天,她在杨池舟面前,永远是柔顺的。
她再不会想着逃跑,甚至有几次大好的机会在她面前,她也视而不见。
她全心全意地依赖着杨池舟,讨他的欢心。
他对她的宠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看着她的眼神,已经像水一般柔软。
他在她面前,不再是那个桀骜不驯的杨池舟。
他爱着她,全心全意地爱着。
他甚至没再碰过其他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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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
有时候,靠在他那温热jīng壮的胸膛上,听着他那均匀诚实的心跳,靡音会有瞬间的错觉。
她以为,自己真的是他的妻子。
她以为,他们是一对彼此深爱的恋人。
她以为,日子会永远这样过下去。
可是每当深夜来临,她看着那冷冷的,终年不变的月时,她的心,会慢慢浸满仇恨的毒汁。
是自己身边的男人,他协助殷独贤,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她恨他。
她甚至把青兮的死也归罪于杨池舟。
于是,白天的温柔被尖锐的剑砍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日子一天天过去,靡音渐渐长大。
她的脸,不再有稚气的圆润,更增添了女人的娇媚,举手投足间,她会不经意流露出风qíng,一种清纯与妩媚混合的风qíng。
她的身体,也在逐渐成长,在杨池舟的爱抚下,她的曲线,更加婀娜。
她的美丽,与日俱增。
她周围的一切也在改变着,屋里的摆设,古董的放置,纱幔的更换,院里花糙的jiāo替。
王府中的人事,也有了变化,厨房的大师傅换了两次,小桃已经调走,而田成,已经成为了杨池舟的亲信。
正神游着,窗外忽然传来一道鸟雀的声音,略带尖锐。
靡音回过神来,轻声吩咐侍女:“你们下去吧。”
侍女依言照做。
门轻而缓地关上。
靡音看着镜子,按了按发鬓,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名黑衣人从窗口跃了进来,在她身后跪下,行了个礼:“公主。”
“别叫我公主,别给我下跪。”靡音转过身来,缓缓说道:“我说过,我和你的身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为了替最爱的人复仇而活着。”
黑衣人不说话。
靡音微叹口气:“起来吧。”
黑衣人随着她的命令起身,立在一旁。
“杨池舟,有怀疑你吗?”靡音问。
黑衣人摇头:“他已经开始将机密事qíngjiāo给我处理。”
靡音垂下眼,沉思片刻,又问道:“东西带来了吗?”
黑衣人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包,恭敬地递上,道:“服下后一个时辰便能起效,且从脉象上看不出异样。”
靡音接过,紧紧地捂在手心。
这是自己复仇的利剑。
当天晚上,杨池舟回房时,有些心事重重。
“怎么了?”靡音帮他脱下外衣,轻轻按抚着他的肩膀,他宽厚的肩膀。
杨池舟闭上眼:“耶罗近日大举进犯我边境,我不日便将出征。”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靡音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窝。
“别走,你别去。”靡音的声音柔糯糯的:“你走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的。”
杨池舟偏过头,吻着她的青丝,上面,染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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