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宫词_靡宝【完结】(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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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只要她。

  她对着我的热qíng微笑,这时的她不再像个孩子了。月色很美,她站在离我很近很近的地方,我们都在为局势忧心忡忡,可我想给她一个安全平静的家。

  于是我离开了王宫,奔赴战场。就和所有为了能得到心上人而拼命建功立业的男子一样,我也选择了这条路。我要位及王侯,这样我才有能力得到她。

  这场仗打得很辛苦。但我跟了一个好将领,遇到了一个好伙伴。庞老将军对我的重用信任和杨璠的配合协助让我如鱼得水,生来的机智和练就的本事得到了完全的发挥。

  杀声震天的沙场上,我看到了那个男人——忻统。

  银色的铠甲上溅着血迹,那当然是我们大陈士兵的血。头盔下一双狭长锐利的眼睛,qiáng壮的手臂挥舞着利剑,杀了一个又一个。

  这个罗刹鬼!

  我知道我们以后还会在他身上吃很多苦头。这个枭雄,这个为了征服而诞生的男人。

  休息,征战,再休息,再征战。我看我磨出厚茧的虎口,看我晒黑的皮肤。我想如果我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她是否会认得我?

  简州城的红楼里飘来琴声。我想起她的琴。她的琴都是极名贵的,也只有她才配用这些名贵的琴。太后和皇上喜欢听什么,她就弹什么。但我知道,《醉太平_破军》才是她的绝活。我也只听过一次。那天我无意追寻着琴音,在深宫一角,看到了那对姐弟。一个指翻五十弦,一个剑气如虹。

  小小少年用崇敬热爱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姐姐,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放肆地注视她拥抱她的人。她对他会露出真实的宠溺的微笑,温柔的吻落在额头上。

  那年最冷的时候,我们经历了最后的一场战役——一场我们稳抄胜券的战役。

  胜利的欢呼此起彼伏,我却带着我的士兵一路追到陈水边——我后来一直后悔这一举动。虽然我立了功劳,但我就此错过了她。

  中箭落入水中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她转过头来对我微笑,善意的,算是真心的微笑。她对任何人都是礼貌生疏的,还好她不讨厌我。

  她不讨厌我。她一直在放纵着我的追求,我只差一步……只一步……

  我没有死,因为我的命是她的,谁也夺不去。

  我最后还是回到了朝廷。皇上亲自在宫门迎接,他为我预备好了一切,官爵,俸禄,妻子。姐姐哭了,暗地里伸手狠狠掐我。我笑,天下做姐姐的估计都一样吧,对弟弟有种疯狂的保护yù望。

  我现在是骠骑大将军了,我有了一座辉煌的府邸,但我谢绝了亲事。皇上没有说什么,姐姐却叹息,她指着宴席中的一个人问:“你觉得那人如何?”

  那是一个气质风雅,面容英俊的男子,看得出出身不凡,教养优异。

  姐姐告诉我:“他是工部侍郎韩朗文,是,和熙的新婚夫婿。”

  我记得那天我喝醉了,很醉。那天大家都很开心,皇上尤其高兴,他赏了我十桶宫廷御酿的女儿红。那血红的颜色,让我想起了那天,一个城墙下,一个城墙上,一个惊艳而顿生爱慕,一个目空一切而冷淡。

  血红雪白,轻舞飞扬,惊才绝艳,遗世孤立。却终究不属于我。

  我去看了她。她站在一株月桂树旁,淡青衣裙,盘起来的长发,一切是那么不同。我知道再也看不到那鲜明的颜色了。

  她看到我一惊,惊讶里面有着喜悦和放心。她当我是朋友。

  不过她当韩朗文是陌生人。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连父母的孝都没能守完就给皇帝嫁到了韩家,做一个罪臣的妻子。她可是堂堂的郡主,不是那种让人名字都不记得的贵族女儿,她是定安王的嫡女,姐姐还告诉我,她有可能是圣上的亲女!

  她的笑容是多了,酒席间,给我敬酒,脸上总是dàng漾着笑的。可我知道她的心不是。她过得并不快乐。

  依旧孤单,依旧焦虑。

  后来他们一家去了简州,后来我随着楚王陈焕也去了简州。在我们之后有很多人也陆陆续续来了简州。因为,要打仗了。

  局势开始紧张。战火点燃以后,大家多数会在太子府和楚王府议政,她时常出现,却并不参与,只和女眷一路。但我知道所有的事她都清楚,我甚至可以凭借我对她的了解,知道哪些是她的主意。我很奇怪为什么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会涉及进来,难道是为了韩朗文?可韩朗文是个极有主见和头脑的男子,并且不爱权谋纠纷,没理由要她来出头。

  后来我就想起了一个流传很久但已经几乎没人提起的传说。

  传说当年定安王帮助王兄夺位后,为了巩固皇权,又为了防身,暗中训练了一批死士,取名“承影”,缘自一把古剑。这些承影个个身怀绝技,训练有速,潜伏朝野。但忠不对人,只对那块碧血令牌。可他们究竟有多少人,都是哪些人,都没有个确切数。然而多年来并没有听说这批人有什么动静,渐渐,将流传当笑话,

  现在继承定安王的是他新妃的奶娃娃,定安王是断不会把大权jiāo给外戚的。这样推论,我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没有为弟弟争取他们父亲的继承权,为什么皇上没办法把她嫁给皇子,只好嫁给一个莫名其妙的韩朗文。

  莫非真有承影存在,莫非那传说中能统领指挥承影的碧血令在她手上!

  这时我想起,她的母亲,是自杀的。

  战争继续着,扩大,深入。流民失所,庄稼荒芜。苦的总是百姓啊。可战争却没法停下来。忻统要夺回本来属于南国,后来被大陈占据的广袤土地,而皇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因为在他眼里,天下都是他的。忻统和他的南国,不过是跟在他身后讨食的一只狗。

  运河已经接近完工了。有时会见她出现在城墙上,和楚王妃一路,犒劳将士。那时候我们才有见面的机会,她会来询问一些战况,或问问我的伤,送来药。于是我的伤好得很快,不觉痛苦。

  但大多数时候,她都会一个人站高处,眺望南方,久久沉思。那是她的习惯,维持多年。

  我才惊奇地发现,她的变化是明显的:仿佛是冰冻的池水融化了,又像是静止的画给高手点了睛,整个人都活了起来。若说以前她是一池静水,现在却是流成了一条悠悠小溪。她又穿回了昔日的衣服。雪白血红。比任何女子都要夺目,都要高贵。

  时间就这样过去。我也奉旨成了亲,妻子叫从蓉,身出名门,xingqíng温和贤淑,知书达理。我们相处得不错,至少这是我可以接受的婚姻。从蓉也弹琴,有时会问我,她的琴与郡主的琴孰美?我一愣,不知道如何回答。从蓉却已经先笑了。

  妾身自不量力,居然敢和和熙郡主一比高下。夏日芙蕖总是胜过秋后寒庭花啊!

  陈念也提醒我,尊夫人是难得的好妻子,要好好对她。她的婚姻并不幸福,她说她羡慕我。

  从蓉,从蓉!我也这样提醒自己。

  后来,我有了一个儿子。

  战争复战争,南军联合西土军突破了西防,吞并了大面土地,简州虽然一直稳固,却面临着背后受袭的危机。楚王受命辅助太子,留在了简州。王宫里,庄皇后病逝,她的哥哥,当朝左相开始遭到弹劾,有了皇上授意,动弹不得。而几乎所有人都通过不同的渠道明白了陈睿是皇上的儿子这一事实。我则尤其清楚这一变化,因为楚王和陈念的关系开始僵硬。

  那是很微妙的。

  楚王有野心,这四年仗打下来,我再清楚不过,相信别人也一样清楚。如果说当初只是他和太子在比试争夺,那现在多了一个陈睿,却让局面成了稳定的三角。

  不久,久病的五皇子也去世了。有人怀疑五皇子的死,我也怀疑。可我不敢想象会是那个少年的作为。但,生长那样的环境,不变,似乎很难。

  她的笑容也日益减少了,足不出户,我同她一两个月才得见一次。我们的话题始终围绕着战事,她忧郁地望着南方,问我,如果敌军真要围简州,我们是撤是守?

  我坚定地回答,简州决不可失,愿以xing命守城。简州位置是如此重要,如给占据,他日进军中原不是玩笑,而是势在必行了。

  她叹气,将士们也是父母生养的。然后又笑笑,说她太过妇人之仁。我告诉她,如果真到那步,妇孺会先行一步,不会让她们给困住。她不语,良久才说:国家兴亡,只是男子的责任吗?她想着她的心事,我是越来越不了解她了。

  那年夏涝,颗粒无收,到了隔年chūn,在经历了数年天灾后,难民终于bào动了。大家都不算太惊讶,且已经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因为这些年来,“陈显”这个名字已经耳熟能详。百姓的口中,私庙的符上,军报里反复书写。多次围剿都杀不绝,不知道主使,陈显这个人也从未露面。唯一令人稍微放心的是,bào动远离战区,自有京城派军镇压,没有给我们增加很大负担。但外敌内乱,没有人会说现在的局势太平!

  陈念很肯定地告诉我:绝对有内应!

  我们之中有陈显的人。

  运河修成之后,韩朗文一直随军研制兵器。他是个人才!他的那个小妾生了个儿子后,母子俩就一直给留在京城。我听从蓉说,他们夫妻为了此事,似乎还起过争执。韩朗文认为是陈念从中作梗,把那母子俩压京城以控制他。但我知道陈念绝不是这样的人,她若想控制韩朗文,有上千种办法,绝对不屑对妇孺出手。

  在这方面,她一直有着男子的豪qíng。

  chūn雨浓时,一批军粮沿运河而下,运来简州。因为奉命支援西方,南方又有大军虎视眈眈数月,小仗不断。于是这批补给的粮糙重要非常。也于是,乱党怕也是不会放过。

  饥饿的百姓和饥饿的将士,哪个更重要?

  我大败南兵于月山回来后,陈念如此问我。我说将士。她微笑,说,我之所以怀疑韩朗文,也是因为他选择的是将士。我问她,假如真的是他,她是否会难过?她苦笑,说:我会很失望,很失望。

  我凝视她。我想我还是爱她的。没有办法的事。

  我们原来预测若要劫粮,最后可能之处是在莞水上游,那里地处偏僻,两岸群山,以前就是匪徒出没之所,于是在那附近安cha了不少人手以防万一。可是运粮糙的队伍过那里的时候,平安顺利,连天气都格外好。却是行到了莱县,还未天亮,数艘乌船横在江面,堵住了去路。

  双方就此动起了手,偏偏不知是谁放出了消息,一大群饥饿的难民cháo水般送四面八方涌了出来。押粮的官员急而无法,眼看一边敌不过黑衣人,那边又杀不尽夺粮的百姓。士兵拿刀对着这些为生活所迫的百姓,手都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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