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宫词_靡宝【完结】(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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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场面得到彻底扭转,我几乎看到远远的对面,隔着浓浓黑夜,忻统眼里的怒火。

  当第二个锦囊打开后,我把他的大军围在了白马山。我感受到将士们的激动,因为前方已见黎明的曙光。

  然后我们收到了屠城的消息。虽然不知道这是否是真实的,但也足够让我们心惊胆战。我还抱有侥幸心理,我想陈念定会让她的人出来营救,还有陈焕,不会见死不救。

  可我不知道陈念已经把大部分的人手调去了京城,送到了陈睿的身边,而陈焕借口遇袭,就是想让我失守简州坐实。

  就在我思考着救是不救的时候,韩朗文站了出来。我承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在整个事件中都处于低调状态,我甚至时常忽略他的存在,他在我脑海里的形象就是那个话不多的,总是配合陈焕的人。我多少有些瞧不起他,我觉得他配不上陈念。我觉得他可有可无。

  但他现在出来力挽乾坤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jiāo涉的,我也在头痛自己的事。忻统似乎事先预料到自己会被困一样,计划好了详细的撤退之路。不过这一退,他们也就承认退败了。

  第三个锦囊打开的时候,正是忻统的后援部队赶到,制造山崩,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我看着远去的人马,打开锦囊,里面只有四个字:“止戈为武”。

  究竟对忻统有着怎样的了解,才写得出前两个锦囊;究竟对我有着怎样的了解,才写得出这四个字?

  外篇水若和熙-下

  我们搬师回城的时候,简州之围已经解了。陈焕姗姗来迟,却也起了实际作用。

  我们还没进城的时候就望见满城白帜,想估计是公布了太子死讯,给他戴孝了。可到进了城,我冲去见了她,才知道,死的,不止太子一人。

  她疲惫地靠坐在chuáng上,秋水般的眼睛半闭着,迷茫而忧伤。她在问我话,又像是在问自己,声音是那么无助,我从来未见过她这么软弱的样子。

  她说:我是早就知道他忠事不忠人的,我也早知道这样利用他太卑鄙,可我没想这样会bī死他,没想过。是不是我做的太过火了?他会冒充顶替,声称自己有碧血令,随敌军而去……那时候我就知道他回不来了。依他的xing子,绝对是怕对方以他为要挟,又算着陈焕必定会来救,所以是要自尽的…………

  说着,掩着脸,幽幽叹了一声,转了话题,声音也顿时冷了下来,和平时一样了:尊夫人为您生了一位小公子,段将军还是快去看看吧。

  从蓉给我生了一个儿子,一个有着一双乌黑眼睛的相当漂亮孩子,任何人见了他都不住地夸奖。他继承了我和他娘容貌上所有的优点,尤其继承了我的一副好筋骨,我一抱他在怀里,就知道他会是个练武奇才。孩子浓浓的睫毛让我想起初次见陈念,她那墨一般的眼眉,长长睫毛含一泓碧水温玉。想起她的琴,想起这孩子出生时城外的金戈铁马,刀光剑影。

  我给孩子起名叫剑琴。

  孩子满月的时候,事态已经平和下来了,传得沸沸扬扬的“陈显”也突然没了踪迹。那时停战书已经印了章了,这场仗打了七年,还好,不算太久,我有很大的收获,功名利禄,妻贤子孝。可陈念呢?她还是孤单一个人。

  然后我们还剩下什么?陈焕战火一停就yīn郁着回了京城,但他过去几年的疏忽似乎很难在段时间内弥补回来。陈睿马上就要行戴冠礼了,他的成长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我对她说,别再bī他了,陈弘的死已经让不少大臣都站在了他那边,你如果真的为你弟弟着想,就不应该再为他树敌。

  好的。她答应得倒很慡快:只是我并没有bī他,是他自己不安分。她在笑,知道吗?根本就没有什么陈显!全都是我安排的!给他放一个饵,他就不客气地咬住了,想利用陈显来反太子!朗文其实早就发现了我的计划,但他衡量下,觉得帮我更加有利,才放弃的陈焕。可惜我失手bī死了他…………bī死太子的不全是我,主要也还是陈焕。给他卖命的老贼在朝廷里策划的,睿只是觉得有益而没有多加阻挠罢了……

  语气一转:你在心里笑我吧。这个时候还那么虚伪!

  我怎么笑得出来?是谁让她变成这样的?

  其实陈焕在当初简州被围时见死不救,已经失了众多大臣的心。天可怜他,我是知道他当时的确受袭了才脱不开身的。但韩朗文之死重于泰山,相比之下,他自要黯淡太多。

  她依着栏杆,手里抱着小剑琴,一脸宠爱。她说她若是要有个孩子,现在也不知多大了。说话间风chuī动她的孝衣。她的话如同石块深深沉入我的心底。

  为什么她今生摊到这样的命运?

  军令下来了,要我搬师回京述职。想要这么急着除掉我的只有一个人,陈焕。陈念一笑,扬手就把军令状烧了。

  别回去!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回去,不外是削兵权。但我也无法,不回去就是违抗圣旨。

  陈念冷冷一笑。不是你不愿意回去,而是你回不去!

  我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南藩居然就依着陈水大兴土木,把关卡向北移。战败后忻统送了自己的儿子忻烨为质子,以表示成服,但这奇耻大rǔ,怕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吧。

  我自然是走不开了,从蓉此次生产元气大伤,也不便北上。一家人就这样留在了简州。

  我想我以后的大半岁月就要在这里度过了。

  与她分别在一个明媚的初chūn早晨,我和从蓉送她到城外十里亭,她要回京了。她是被以公主之礼迎回去的,陈睿已经认祖归宗了,她虽然并不是皇帝的血脉,但毕竟和陈睿一母同胞,待遇自然与别人不同。

  他们管她称呼清宁公主。我无所谓,她永远是陈念,不论是当初那个孤苦的小郡主,独守空房的韩夫人,还是现在这个当朝最权威的女xing之一的公主。她都是陈念,居住在她躯体里的灵魂不曾变。

  我想这就是我迷恋她的原因,她不会变。深qíng不移,绝qíng不悔。

  她走后我并没有很多时间想她。朝廷对我的提防日深,陈睿和陈焕斗争日益激烈,边防需要巩固,人员要jīng简,百姓需要安抚。从蓉的身子大不如从前,孩子们都还小。

  但我始终记得那天她对我请求,求我帮帮她。

  那年夏天,帝崩,未立太子。我在皇帝还病危的时候就已经调了jīng兵北上,非常恰当地赶在京城剑拔弩张之时到达。我知道陈焕的那些幕僚怎么骂的,他们骂她是个dàng妇,骂我是个jian夫。哭大陈的江山居然落到这样肮脏的人的手里。

  可更多的声音却在说,若不是公主妙计出锦囊,如果不是将军杀敌破阵,怎么会退了南军,怎么会有大陈现在的太平?

  陈睿成长得太快了,如果他再小点,陈焕也就不用这么费劲。这个孩子太jīng明了,他知道哪些人想立一个娃娃皇帝,哪些人想立一个少年皇帝。于是他在一些人面前愚昧无知,在另一些人面前抒发雄心壮志。他在皇帝身边全心侍奉时就用尽一切办法为自己铺路了,而同一时期的陈焕则还忙着和太子争夺兵权邀功。

  陈睿登基了。他前面的路还很长很险,那些扶他上台的人巴望着分一杯羹,被软禁的楚王的余孽随时还有复燃的可能。不过现在起,他心爱的姐姐会一直在他身边了,这估计是他最大的安慰。

  陈念现在是清宁长公主了。少年皇帝在宫里大兴土木,修建了一座典雅辉宏的公主殿,亲笔提书“长清宫”。

  我进宫去辞行,公公回话:皇上在长清宫,陪长公主看戏呢。

  整个朝廷都知道核心在哪里。

  少年皇帝对我一番褒奖,他是真的长大了。顷长矫健的身躯,俊美神武的容貌,稚气未脱却也是自信满满的笑容,谈吐畅游天际,不仅仅是言之有物,而是学识渊博,省时度事。

  那时杨璠已封相。我见到他时微微吃了一惊。昔日那个温润的青年如今冷漠寡言,眼里一片死灰,除去公事看不到其他。我明白了陈念为什么特别喜欢、重用他,他们两个有些相似啊。这样一个心灵残缺的人,却会力保陈睿成长为一代帝王的。

  我还见到了那个做质子的孩子,七岁大的孩子,俊美不凡,一双不羁的眼睛极似他父亲。陈念对他极好,他却一点也不领qíng,倔qiáng得很。陈念终是没有孩子的人,坚持细心教导他。

  我回到了简州,回到了家里。从蓉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小剑琴会跑的时候,她已经卧chuáng不起了。当宫里送来的极品补药都在她身上起不了效果的时候,我也开始绝望了。

  远离朝廷的生活是很悠闲的,我尽可能陪在她的身边,看她生命之火逐渐暗淡下去。有时我会带着孩子们上城墙,指着南方给他们看。那是他们的父亲率领着将士拼杀的地方,是大陈士兵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作为我的儿子,作为大陈的男子汉,他们以后的所作所为都要对得起为这片土地。

  我的儿子们都非常聪明懂事,尤其是剑琴,会爬的时候就想着走路,回走路了就想着跑,迫不及待地长大。四岁能诗,五岁就可以舞十套剑法,也就在他五岁的时候,从蓉走了。

  我现在这样真的挺láng狈的,一个大男人,死了妻子,带三个孩子。当初和南国签定的五年之期已到,我顾国又顾家,两难全。

  皇上下了旨,要我送孩子们上京,说是长公主挂念,代为照顾。我很放心地就要把孩子送去。幕僚劝我三思,皇上这样做无非是想牵制于我。我如果一有异动,家人就会沦为要挟。

  我当然知道这一道理,但我也知道陈念是绝对相信我的。可陈睿才是一国之主,而没有哪个皇帝不提防一个功高震主的大将。庆幸从蓉早走了,不用为了这样的事而担忧。

  我送了剑琴去京城。孩子的来信里说他过得很好,说忻烨兄长一般,陪伴他。陈念要他管她叫姑姑。她亲自带这孩子,我甚觉宽心。不过我不大高兴见孩子和那南国的质子关系过密。对方长他七岁,自从见识过陈睿,我就知道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可以有怎样的心思了。他们终究是要分道扬镳,甚至为敌的。

  这么多年来都没和陈念见面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怎么模样。记忆中那如水的人有着沉沉心思,夕阳下轮廓优美。有时巡视城墙,经过她以前经常站立的地方,都有停下来流连片刻,仿佛那个人还伫立在那里一般。当初因她而燃烧起的占有的yù望已在这繁杂的琐事中逐渐消磨成了思念相守的qíng怀,只要看着她待过的地方,听到她的消息,知道她生活得很好,就一切都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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