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忠见老夫人紧张的如荒脚jī一般,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暗道:若是夫人还在,断断不会如此慌乱的!
杜忠只得去了棠棣院请苏夫人出面迎接招待宁亲王妃,苏夫人倒是想拿上一把,可又不敢得罪了宁亲王妃,只能冷着脸应了下来,待杜忠走后,她转身便吩咐道:“快把二姑娘三姑娘用心打扮起来,随本夫人迎接宁亲王妃。”这是一个难得让女儿们在贵人之前露面的好机会,苏夫人当然不会放过。
莫约两刻钟后,宁亲王妃的仪仗来到建威将军府门前,杜忠早已经安排人以huáng土掩道净水泼街,又铺上了数十丈大红地毯以供王妃踏脚。
何老夫人再心里打怵也得出门迎接的,她见儿媳妇只带了二孙女三孙女前来,便沉声问道:“如何没有若儿?”
苏夫人撒谎都不打糙稿,只胡乱说道:“已经让人去告诉了,谁知道怎么现在都没来。”事实上她非但没有打发人去通知杜衡,甚至还下令府中之人绝不许将消息传递出去,今日一早杜衡便已经去济仁药铺看望寥嬷嬷了。
何老夫人来不及再说什么便见八个清秀的小太监拍着巴掌跑了过来,何老夫人等人赶紧跪下迎候,莫约又有一柱香的时间,王妃的凤轿才停在了建威将军府的大门之前。
何老夫人带着媳妇孙女孙子磕了头,宁亲王妃方才缓声说道:“快请起吧,今日本宫来的匆忙,倒是唐突府上了。”
何老夫人赶紧硬着头皮说道:“不敢不敢,寒门小户能迎接王妃娘娘大驾,实是我们祖上积德。”
苏夫人听婆婆言语粗鄙,不由暗暗哼了一声,赶紧上前满脸陪笑说道:“外头不是说话之处,请王妃娘娘驾临寒舍略用一杯清茶。”
宁亲王妃点点头,缓步走下凤轿,待看清迎出来的只有两个未及十岁的姑娘,便淡淡问道:“怎么不见尊府大姑娘?”
宁亲王妃的声音淡淡的,可是何老夫人和苏夫人却听出了浓浓的不悦,何老夫人自是心惊ròu跳,苏夫人却是心中暗喜,她飞快的回道:“回王妃娘娘,我们府里的大姑娘出去了,她是大姑娘,妾身又是继母,大姑娘从来不说去何处,妾身也不敢问。”
宁亲王妃皱了皱眉头,若是她之前没有见过苏夫人和杜衡,怕是就要相信这句话了,可是那日在宁亲王府上发生之事宁亲王妃听齐嬷嬷细细的说了一遍,她自然不会相信苏夫人。
“老夫人,本宫今日前来贵府有要事相商,且又有两封信要转jiāo给老夫人和大姑娘,是贵府杜将军的亲笔信,所以还请老夫人速速派人请大姑娘回府为好。”宁亲王妃并不理会苏夫人这个nüè待了她未来儿媳妇的继母,只看向何老夫人说了起来。
何老夫人总算还是想着为孙女儿说句话,她赶紧应道:“是是,老身这就派人去找,王妃娘娘有所不知,老身这孙女儿最是重qíng重义之人,今日出府是因为一直照顾她的嬷嬷得了重病,老身大孙女儿才出府探望。”
宁亲王妃闻言浅笑道:“嗯,果然是个极有善心的好孩子。”
苏夫人听到这话脸刷的绿了。宁亲王妃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怎么还能猜不出来宁亲王妃这是要聘杜衡做儿媳妇呢。恨啊恨啊……苏夫人不知不觉间已经绞烂了手中的帕子。
何老夫人赶紧吩咐人去济仁药铺,杜忠上前应了一声便跑下去重新安排,原来早在他一得到宁亲王妃要来的消息之时,杜忠就已经派人去济仁药铺通知了。
济仁药铺之中,得了消息了杜衡在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立刻找到先生张慕景,低声说道:“先生救我!”
张慕景忙道:“阿衡别怕,叫丫头们收拾收拾,我这就安排你出城,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为师为你顶着。”
杜衡犹豫道:“可是今日只有杨梅沁芳跟了出来,李嬷嬷红菱清芬还都在府中,若我就这么走了,她们必受连累。”
张慕景急道:“他们要的人是你又不是几个下人嬷嬷,你先走,其他人jiāo给我想办法,我保证把她们都平安送到你身边行么?阿衡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杜衡正在犹豫之时,店面上的小伙计飞快跑来报告,“回东家,大掌柜的,府里又派人来找姑娘了,来的是铜锤。”
杜衡原本心中暗惊,可听说来的是铜锤,她心里反而踏实下来,赶紧说道:“快叫铜锤进来。”
铜锤飞跑进来,一见杜衡便跪下说道:“宁亲王妃送来将军的亲笔手书,是写给姑娘的,请姑娘快快回府接信!”
杜衡惊道:“什么,有我爹爹的信,此话当真?”
张慕景急道:“阿衡,你爹爹被围困于北疆,他怎么可能写信给你,且莫上当了。”
铜锤急道:“小的再不敢欺瞒姑娘,真是将军的手书,一封给老夫人,一封给姑娘的。”
杜衡立刻说道:“好,赶紧备车回府。”
铜锤应了一声飞快跑去准备,张慕景急道:“阿衡,你真要回去,若是圈套怎么办?”
杜衡冷声道:“我不过是个没有娘亲爹爹又生死不明的孤儿,有什么值得别人来下圈套,若真是圈套,不要这条命也就是了。”
“阿衡,不能意气用事!”张慕景已经急出了一身大汗。
“先生,我先回去看看,若真是圈套,我也有办法脱身,正好还能将李嬷嬷红菱清芬带出来,当日我答应过她们会带她们离开,做人岂可言而无信。”
张慕景见劝说无效,只得咬牙说道:“那好,阿衡你等等。”说罢他就匆匆走开了。
莫约一盏茶的时间,张慕景又走了回来,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油纸包。“阿衡,万不得已之时,命人爬到府中最高处,在上风头撒下此药,此药可让阖府之人沉睡两个时辰,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够你脱身了。”
张慕景说罢又拿出一个小纸包,包中有十颗红豆大小的丸药,“这是解药,撒药之前服下便可。”
杜衡接过一大一小两个纸包,俯身拜倒诚心诚意的说道:“多谢先生。”杜衡知道自家先生是个极有原则之人,制蒙汗药这等下三滥之事他再不屑为之,可是为了自己,先生却打破了自己的规矩,这份恩义杜衡深深刻在心上了。
张慕景俯身扶起杜衡,深深的看着她,似是想将那本就极为熟悉的容颜更深的镌刻在自己的心上。张慕景有种莫名的感觉,仿佛今日之后,他们师徒就很难再这般亲近的接触了。
“去吧,有任何事需要师傅,尽管打发人来告诉我。师傅就你这一个徒儿,只要为你好,为师做什么都愿意。”张慕景不想让自己的一腔心意深埋于心底,便半含半露的说了起来。
只可叹杜衡此时并不解风qíng,直到多年以后重又想起来,她才明白了师傅的一片真心,只是那时,她早已经不再是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而是两双儿女的母亲了。
坐上马车赶回建威将军府,此时何老夫人早已经命人念完了儿子的信,明白儿子的意思了。
“王妃娘娘,这儿女亲事本就由父母做主,既然我儿决定将大孙女儿许配给您的三公子,老身再无二话,就这按大海的嘱咐办嫁妆就是了。只是这婚期?您看……”
宁亲王妃忙说道:“我们泽儿的qíng形老夫人怕是也听说过的,以我们王爷和本宫的意思,这婚事越快办越好。我们求的是大姑娘本人,又不是要嫁妆的,您能办到什么程度就办到什么程度,本宫可以保证,我们宁亲王府绝对不会因为嫁妆之事挑剔新媳妇。”
何老夫人想想儿子信上所说的,除了家具不好办之外,其他的倒也容易,金银首饰直接拿银子去买就行了,绸缎布匹也容易,衣裳也买现成的,庄子铺子就将府中现有的拔出来也行,至于古玩字画什么的,那就说不得了,建威将军府没有底蕴,这些东西是最缺的。
坐在一旁的苏夫人见婆婆根本没有给自己看信的意思,自家男人除了给他老娘和大女儿写信之外,竟连一个字都没有给她,好似完全没有这个妻子一般,甚至连继女的嫁妆安排都直接越过她jiāo给了婆婆。苏夫人已经快要气疯了。要不是她一再提醒自己:那个小贱人就是去冲喜了,过门就得守寡,这辈子别想再有出头之日,你犯不上这会在王妃跟前找不自在。苏夫人指不定会当着宁亲王妃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举动。
宁亲王妃似是怕何老夫人还有些不乐意,便又说道:“老夫人放心,大姑娘嫁进我们王府,若我泽儿是个有福的,她们小俩口和和美美,本宫就什么都不说了,若是……本宫一定把大姑娘当成亲生女儿,将来……将来再给她找个人家。”
苏夫人一听这话,喉头咯噔一声闷响,整个人立时气厥了过去。
宁亲王妃皱眉道:“怎么苏夫人身子不好么?”
何老夫人赶紧让人将丢脸丢到家的儿媳妇抬下去,然后讪讪说道:“她自生产之后这身子就没养过来,在王妃面前失礼,还请王妃不要生气。”
宁亲王妃摆摆手淡淡道:“这女人总是病啊灾啊的没完没了,有什么可怪的呢,快送夫人去养着吧。”
苏夫人被抬出颐寿园之时,杜衡正巧从外头走进来,众丫鬟见大姑娘来了,赶紧一叠声的报了进去:“大姑娘来了……大姑娘来了……”
杜衡见双眼紧闭牙关紧咬的继母被抬出来,跟在她身边的是哭天抹泪的二妹妹三妹妹,杜衡不免皱眉问道:“继夫人怎么了?”
“呸,要你管!”二姑娘杜鹂一口唾沫便往杜衡身上吐去,杜衡赶紧避了一下,才没让杜鹂吐脏了自己的衣裳。三姑娘杜鸢倒是没有吐,她只是用怨毒的眼神冷冷的看了杜衡一眼便又哭了起来。
杜衡心中一惊,她从来没看过一个小孩子竟然有那样如同淬了刀子一般的怨毒眼神,那眼神真是太可怕了。
“大姑娘快请进……”丫鬟一声轻唤叫醒了杜衡,她点点头,稳了稳心神,缓步走入上房。
“请祖母安,请王妃娘娘安。”杜衡来到厅前向上行礼,语气不冷不热,神qíng恭敬而疏离。宁亲王妃这会儿到建威将军府来,除了为那件事之外再不会有别的。任谁也不想被bī做冲喜新娘,所以原本就清冷的杜衡更加热qíng不起来。
“若儿,快看你爹爹给你写信了,是王妃娘娘特意送过来的。”何老夫人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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