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脸上的怒意稍稍缓和一些,沉声道:“当真未曾提起孤?”
公孙敬忙说道:“街面之上人多眼杂,臣自当加倍小心才是。”
“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孤并不能时常出宫,此次不成,下回又要等上许久。”太子皱眉说了起来。他是太子,自然要居于东宫,进出宫门都是有记录的,太子若是出宫次数多了,皇帝自然会起疑心,这就是太子比他几个出宫开府的兄弟们不如意的地方了。几位成年皇子长年居于宫外,想怎么联系拉拢朝中之人都行,只要做的够隐密,皇帝是根本无法察觉的。
公孙敬笑着说道:“殿下莫急,您虽不便出宫,可是臣每日都要回家的。”
太子叹了一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罢了,孤难得出来一趟,倒要好好松散松散。”
公孙敬一听这话便知道太子想去十九楼,他有心劝谏,可是太子心里憋了火气,若不把这股子邪火发出来,回宫之后指不定要打什么饥荒,倒不如让他去十九楼胡天胡地的闹上一回,好歹顺了气,也好让东宫太平一些。
想到这里,公孙敬便将劝谏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说道:“殿下自便,臣不能相陪了。”
太子知道公孙敬不好那一口,而且没有公孙敬跟在身边,他才能更好的放làng形骸,因此便让公孙敬回家,他自己则去了十九楼。
公孙敬见太子急匆匆走了,长长叹了一口气,若非收到了那人十二年之前写下的亲笔书信,他又何至于卷入这是非之中,绞尽脑汁当上东宫洗马,辅佐这气量狭小的太子殿下呢。唉,只看着她吧,到底太子是她的骨血!只是她都已经过世十二年了,这封信怎么才送到自己的手中。若是他十二年前就来到太子身边,说不定还能将太子的xing子扳过来。可现在太子已经是成人了,又不是个能受教的,这辅佐之事,怎一个难字了得啊!公孙敬一个人枯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只已经陈旧的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荷包,陷入深深的追忆之中……
却说萧泽推辞了公孙敬的邀约,却暗暗命人盯着公孙敬,公孙敬是东宫洗马,他与自己素昧平生,却突然相邀,若说这背后没有太子的影子,萧泽是死也不相信的。果然萧泽到了济仁药铺不过两刻钟的功夫,扣子便过来禀报,说是那人去了十九楼。
萧泽淡淡一笑,命人继续监视,他则与张慕景继续聊天儿。身为杜衡的丈夫,萧泽对于张慕景对自己的媳妇的小心思可是看的很清楚。所以他便在张慕景身上下足了功夫,卯足了劲儿在张慕景面前表现自己的优秀。
萧泽基本上过个十天半个月就会到济仁药铺来一趟,张慕景起初只认为萧泽是寻常的纨绔子弟,可是聊了两回之后,张慕景才发现萧泽竟然是个通才,不论说到什么,他都能接的下去,而且还常常提出些独到的见解,那怕是对于专业xing极qiáng的医术之道,他竟然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这便由不得让张慕景不佩服了。
看着眼前这个风骨清扬秀朗如玉的少年,张慕景头一次在心中暗暗承认,只有这样神仙一般的人品才能与杜衡相配。“三公子……”张慕影唤了一声。
“先生叫我阿泽就好。”萧泽微笑着说了一句。他原本是想以自己的优势全方位碾压张慕景的,不想却与张慕景越聊越投机,而且张慕景已经很含蓄的表明自己与杜衡只是师徒,再不会有其他任何关系。放心之下,萧泽便能以平常心与张慕景相jiāo,特别是张慕景十五岁便独自一人仗剑游历天下,可以说他只凭一双脚就走遍了大梁的山山水水,这让萧泽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自小被圈养在王府之中,整整“病”了十年,萧泽最向往的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自在生活,只略略听张慕景讲了些游历所见所闻,萧泽的心便已经飞出京城,飞到那山水之间了。
“先生真是有福气!”萧泽感怀自身慨叹起来。
张慕景知道身为皇族贵胄,萧泽无谕不得出京,若是没有什么意外qíng况发生,只怕萧泽这一辈子都走不出京城这个皇圈圈。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福气,我孑然一人也孤单的很,似我这样的人,若是不出门走走,只怕每到年节之时都过不下去的。”张慕景自嘲了一回。他自小亲缘薄,如今身边更是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而萧泽却是父母双全娇妻在侧,过不上几年就能儿女绕膝,想到那样的场景,张慕景怎么能不羡慕。
萧泽听了这话,心头一动,忽然有了些了悟,果然世间再无双全之事,人生在世总会有些遗憾。“先生也不必如此,若是你愿意,我愿为先生做冰人。”萧泽笑着说了起来。
张慕景摇头笑道:“你才多大,也要学人做冰人?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却是不必了。如今我也想开了,若是我的缘份到了,自然会有那可人之人,若是缘份未到便也不必qiáng求,现在也挺好的。没有家事所累,我独自一人自由的很,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这等自由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萧泽只是提了这么一句,见张慕景不上心便也不再说了,只是在心中记下此事,日后慢慢寻访着,总会有一个女子适合张慕景,还是先把人寻到再说吧。
萧泽与张慕景聊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回到王府。可巧在二门处遇到了被丫鬟扶着慢慢散步的萧淅。萧淅那日被打的不轻,将养到现在都一个多月了才能勉qiáng下地走动。因大夫说过要走动走动使气血通畅,所以萧淅每日都命两个丫鬟扶着自己在王府中走上一刻钟,今儿便与萧泽撞了个正着。
“二哥在这里散步?身体可将养好了?”萧泽对于萧淅在二门附近溜达之事心中有些不快,王府又不是没有花园,偏在这二门附近走来走去算什么,若是他媳妇有事出门,岂不是白给萧淅看了么。
萧淅冷冷的说道:“是啊,我身体好多了。”
萧泽根本没将萧淅看在眼中,只淡淡说了一句:“那就好,二哥慢慢散着,我便不陪了。”
萧淅刚要说话,门房上的一个小子却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他原本要回话的,可是看到三公子萧泽也在场,却硬将刚要冲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萧淅一看自己安排在门房上的小厮跑来,便对萧泽说道:“三弟不是要回房么?”
萧泽本来想走的,可是萧淅这么一说,他却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说道:“也不急,不若我陪二哥说说话?”
萧淅心中暗道:“谁要你陪!”不过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勉qiáng笑道:“三弟忙吧,我一个闲人不用陪的。”
那个小厮见自家主子与三公子说个不停,心中急的不行,只得跪下说道:“二爷,门外有人找您。”
“哦,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萧淅微微一愣,想不出有什么人会在这时候来找自己,而且还会让这个小厮慌张成那样。
萧泽心中也生出一些好奇,便给了扣子一个眼色,扣子会意,朝主子微微点了点头。
☆、第一百九十二回又生事端(中)
上回说到萧泽回府正遇到在二门附近的散步的二哥萧淅,兄弟二人还没说几句话,便有门房上的小厮神色慌张的跑来禀报,说是有人上门找二公子。萧淅便匆匆往府门而去,萧泽淡笑一回,便也回jiāo泰园了。
萧淅来到西侧门,正在门房内外jiāo头接耳的下人们一见正主儿来了,忙都口称“二公子”低头行礼,萧淅刚刚听小厮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心里正急的什么似的,自然也没心思理会那些下人,只摆手胡乱说了一句免礼,便快步走出西侧门。
在西侧门西边的墙角旁边,停着一抬两人小轿,轿旁站着个衣着gān净低眉顺眼的婆子,那婆子一见萧淅走出来,忙向坐在轿中之人说了一句,萧淅就看见一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轻轻挑起轿帘,露出一张极为娇美的俏脸。
“燕娘?”萧淅惊喜异常的叫了起来。那天晚上的滋味可是让他一直回味到现在呢,而且因为养伤之故,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未近女色,此时见了心头宝郑燕娘,特别是那只的娇嫩异常的小手那么轻轻的拢着帘子,让萧淅立刻想起那天晚上的消魂滋味,哪里还能顾的上别的。
“爷,奴家原不该来打拢您的,只是……”郑燕娘用含qíng脉脉的眼睛飞快的撩了萧淅一下,然后将另一只手轻轻覆到小腹之上,轻轻柔柔的说道:“只是奴家已经怀了爷的骨ròu……”
萧淅脑子轰的一下子炸开了,却不是因为震惊,而是狂喜了。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子嗣,只要他有了孩子,这宁亲王世子之位稳稳的就是他囊中之物了。
“真的,燕娘你有喜了?真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萧淅狂喜的连话都不会说了。他因为狂喜而声音有些大,西侧门上的下人可都听见了,不独他们,就连从西侧门前经过的行人都听到了萧淅的叫囔,众人无不侧目。
宁祥街上只有宁亲王府这一座大宅门,能在王府西侧门叫囔的,再看看他的衣着,路人便知他必是王府的公子。据说宁亲王府的三公子生的如金童一般,说是连神仙见到三公子都会自惭形垢,而这狂喜叫囔之人相貌虽然也不错,可是却比不得金童,而且这人看上去莫约有二十岁了,可那三公子据说才十六七岁。众人心中一推测,便猜出这人是王府二公子萧淅而非三公子萧泽。
“这二公子别不是欢喜傻了,内眷有喜之事也好在大街上张扬?”路人不约而同的这般想着。等走过了西侧门,众人便小声议论起来。
正是无巧不成书,与熙国公等人在附近吃酒归来的宁亲王爷因为吃了酒心里躁热,便也不坐轿子,只步行发散酒意,带着几个长随步行回府。那几个见证过萧淅狂喜大叫的路人哪里能想到宁亲王爷会不骑马不坐轿只是步行,议论起来口中便没了遮拦。那些议论之语顺着风儿便飘进了宁亲王爷的耳中。
宁亲王爷三个儿子都成亲了,可现在他连一个孙辈都没有,这事也够让宁亲王爷烦心的,所以在听了飘入耳中的话语之后,宁亲王爷的脸色立刻yīn沉下来。能被挑出来做王爷亲随的岂会是没有眼力劲儿之人,立刻有一名长随不动声色的走向那正在议论的行人,做出好奇的样子打听起来。而宁亲王爷则是继续往前走,脚步却比刚才沉重了许多。
少顷,那名长随飞快追了上来,在宁亲王爷耳旁低语几句,宁亲王爷脸色立刻黑如锅底一般,若非顾忌着王府的名声,他定会提剑砍杀那两个败坏他宁亲王府名声的东西。此时宁亲王爷还不知道,那怀了身孕找上门来的就是那个江南瘦马。若是知道了,只怕再怎么都压不住他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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