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套金灿灿的全套头面,上面只镶嵌一种宝石,那就是其色殷红如血的石榴石,这套头面首饰足足二十八件之多,计有分心、挑心、钿儿,满冠,珠子箍,霞帔坠儿各一只,掩鬓,荻髻,糙虫簪,凤簪,花头簪,耳坠,镯子各一对,啄针,小cha各四样,每一件都制成各种各样的石榴花样式,取榴开百子的好意头。
二表舅母接过来赞叹一回,然后便为杜衡簪戴首饰,不大一会儿的工夫,杜衡便成了活动的首饰展览架,只见满头光华灿灿看不见一丝儿乌发,万幸的是这套赤金镶宝头面看着沉甸甸的用料十分厚实,不过戴起来却并不很沉重,至少杜衡觉得还能比较轻松的转动脖颈,不象方才戴那顶银冠,一个不小心就会跌个大头朝下。杜衡抬头看向面前梳妆镜中的自己,完全不敢相信那个镜中人就是自己。闪闪的金光让她完全看不清自己的容貌。不过宁亲王妃和二表舅母却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她们看来就得这样装扮才能配的上杜衡的身份。
“亲家舅母请随我去用上头茶,来人,去请听梅轩中的几位姑娘过来陪伴三少夫人。”宁亲王妃笑着吩咐一句,立刻有丫鬟跑去请人。二表舅母知道宁亲王妃的意思,便抚着杜衡的肩头笑着说道:“若儿,舅母先出去了,咱们明儿见。”
杜衡粉面通红,赶紧站起身来,二表舅母笑着摆手道:“你坐着吧,舅母不是外人,不用送了。”杜衡自是不依,亲自送婆婆和舅母到了房门口儿,今儿在萧泽来接她之前,她是不能走出这道房门的。
刚刚送走了婆婆和舅母,杜衡才坐下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听到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杜衡刚站起来就见冯大姑娘一步迈入房中,她刚要开口招呼,冯大姑娘便惊呼起道:“呀,我别不是走错了门,这是哪里来的神仙妃子呀!”
冯嫣然一声惊呼,徐婉容和萧灵便抢着挤了进来,徐陵容陪着身怀有孕的伍静贞慢慢的走,便落在了后头。“哇……好漂亮啊!”徐婉容一双水杏眼睁的极圆,将挡在她身前的冯嫣然往旁边一拨便大叫起来。
萧灵看清自家嫂子的装扮,眼中不由闪过一抹羡慕与委屈之色,这套头面首饰她从前见过几次,也向娘亲讨要了两回,不过宁亲王妃都没有答应给她,如今见这套自己一心想要的首饰已然戴在了嫂子的身上,小姑娘心里多少有点儿不自在。“娘真偏心。”萧灵低低的嘟囔一句,因她说的又快声音又小,且又有冯嫣然与徐婉容在一旁赞叹不停,所以也没有人听到萧灵在说什么,只不过那一瞬间的羡慕与委屈却让服侍杜衡的杨梅看了个正着,杨梅心中咯噔一下,立刻存了等过了今儿必要细细向自家主子禀报的心思。
萧灵如今也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任xing使气的小姑娘,她立刻调整了自己的qíng绪,跑到杜衡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大笑囔道:“我家嫂子当然好看啦!这点你们可比不上我,你们谁家也没有我这么漂亮的嫂子!”
冯嫣然和徐婉容同时啐了萧灵一记,冯嫣然嗔道:“阿衡是你嫂子也是我们的姐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显摆什么!”徐婉容则跑到杜衡身边挽着杜衡的另一条手臂笑道:“就是就是,又不是你一个人,你显摆什么呢?”
萧灵自来是个不吃亏的,立刻冲着徐婉容叫道:“说的也是,婉儿妹妹你将来也得叫一声嫂子的,我的小堂嫂。”一声小堂嫂被萧灵叫的十足促狭,徐婉容立时羞的两颊飞霞,她与萧灵同年,不过月份小一些,可是因为早就与十三皇子订了亲,十三皇子比萧灵大一岁,所以萧灵往后少不得叫她一声堂嫂。
“几位姐姐你们看灵儿欺负我!”徐婉容素来娇憨不擅长与人吵嘴,只得向姐姐们求助。
徐陵容陪着伍静贞刚刚走入房中,听到徐婉容这么一叫,两人不由都笑了起来,伍静贞指着萧灵笑骂道:“灵儿你就可着劲儿的淘气吧,等赶明儿到了你的好日子,可千万别怪人家手下不留qíng!”
众人一听这话都笑了起来,萧灵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她的亲事连八字都没一撇,所以她不会太羞涩,只呛声道:“我才不怕她呢!”大家一听这话笑的越发厉害了,只是徐陵容的笑容之中却多了几分苦涩,聪慧如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将会如何了。
徐陵容的未婚夫,清国公世子许德林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刚入秋就请了好几回太医,太医们都说熬不过这个冬天,清国公府原本打算赶紧将徐陵容娶进府冲喜,可是还没有提出此事便出了当今大规模发落群臣,罪臣之中就有清国公一个,清国公被降为清安侯,而韩国公府因为是徐婉容是十三皇子妃这层关系而没有被处理,清安侯府这才没敢提冲喜之事,可是也不提退亲之事,倒象是打定了主意赖着韩国公府,让徐陵容为清安侯世子许德林守望门寡的意思。
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摇走所有的烦心事,徐陵容重又温柔的浅笑起来,她轻声唤道:“婉儿,不许闹你阿衡姐姐。”
徐婉容极听姐姐的话,果然不再闹腾了,她跑到姐姐身边,握着徐陵容的手轻声说道:“姐姐别担心,爹娘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原来刚才徐陵容那短短的伤神让她的妹妹看了个正着,徐婉容当然知道姐姐为什么伤神,才会这样轻声安慰。徐陵容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却没有那么的乐观,她的娘亲自然是舍不得的,可是爹爹韩国公却很难说了。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徐家姐妹的低声说话还是引起了杜衡等人的注意,冯嫣然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她又与徐陵容要好,便握着拳头气鼓鼓的叫道:“徐姐姐,那许德林都那样了,怎么还不退亲!”
伍静贞眉头皱起轻斥道:“嫣然,今儿是阿衡的好日子,可不许乱说!”
冯嫣然吐了吐舌头,拉着杜衡的手叫道:“阿衡姐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杜衡反握住冯嫣然的手飞快的说道:“嫣然你不用说,我还能不明白么。我也为徐姐姐的事qíng悬着心呢!”徐陵容听了这话赶紧走过来笑着说道:“阿衡,你不用担心我,万事都会解决的,今儿是你的好日子,你快别分心了。”
伍静贞也走了过来,揽着徐陵容的肩膀说道:“阿陵,这事儿姐姐一直放在心上,你也不用发愁,有我们在,绝不会让你去受那份罪的,等开chūn了你的事必有个结果。”徐陵容疑惑的看向伍静贞,不知道她所说的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原来清国公世子身子骨本来就不好,素日里多走几步路便会气喘吁吁的,所以清国公夫人也没敢给儿子房中放人,可谁也没想到许德林八月节那日突然便收用了房中的丫头,这事原本也没该让府里的大人知道,可是许德林初尝滋味之后便沉溺无法自拔,以静养为名终日与丫鬟们躲在房中厮混,把个原本就如美人灯一般的身子生生熬没了油。许德林一病不起,太医过府一诊脉,便诊出许德林肾水亏损严重,已然伤了根本。
清国公夫人大惊大怒,立刻清查服侍儿子的丫鬟们,这一清楚可不打紧,服侍许德林的四个丫鬟中有三个破了身子,清国公夫人大怒,立刻要打杀了这三个丫鬟,不想其中一人却抱着肚子哭喊着求饶,说是已经怀了世子爷的骨ròu。
清国公夫人只有许德林这么一个亲生儿子,而且还三日生病两日卧chuáng,悬一悬就在魂往西天,所以一听说有丫鬟怀了儿子的骨血,非但不打板子了,还立刻将那丫鬟好吃好喝的供养起来,并且还许诺只要生下儿子,便立刻抬那丫鬟为姨娘。至于另外两个破了身子但没怀孕的丫鬟,清国公夫人则毫不留qíng赏了重重一顿板子,那两个丫鬟熬不过重刑,板子还没打完就咽了气。
清国公府出了等丑事,清国公夫妻自然拼命的瞒着,可是架不住府中的有心大的姨娘,这消息便半真半假的传出清国公府,但是徐陵容只知道未婚夫病重,却不知道内里的根由。
伍静贞倒是知道的清楚,因为萧绎知道她与徐陵容jiāo好,便将这事儿全都说了出来,伍静贞当时便狠狠生了一场恶气,咬牙切齿的说要那许德林好看,非得打破这门亲事不可,不叫她陵容妹子去跳火坑。
徐陵容心里能存的住事,可是徐婉容却不能,她如今最担心的就是姐姐的事qíng,听伍静贞这么一说,她便急急问道:“伍姐姐,开了chūn我姐姐会怎样?”
徐陵容立刻打断妹妹的话笑着说道:“婉儿,今儿不提这个,咱们只好好陪阿衡说话儿,也陪不了多长时间了,再有大半个时辰吉时就到了,你阿衡姐夫必会赶着来接人的。”
杜衡一直红着脸,可是她也没因为害羞而什么都不想,刚才徐陵容的异样她也看在眼中,想着回头一定要仔细打听,必要时出动萧泽手下之人也没什么不行的。她就这几个好姐妹,与徐陵容的关系又比与其他几人还要亲密一些,自然盼着徐陵容平安如意。
☆、第二百六十五回闹喜
徐陵容一句玩笑话又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回今天的正主儿杜衡的身上,杜衡双颊飞红浅笑相应,眼中满满都是幸福,看到现在的杜衡,徐陵容不由的想起了头一回与杜衡见面的qíng形,心中不禁感慨万分。当时她还在为杜衡的将来担忧,不想才只一年多的工夫,杜衡便苦尽甘来,她往后的人生必定会有甘无苦圆满一生。反观自己虽然从小不曾经受苦,可是就因为早早定下了亲事,却成了让她蹉跎岁月的根由。人生的际遇真是不可言说!
徐陵容正在暗自伤怀,便听到外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听上去仿佛有七八个人一起走来,间或还能听到一阵嘻笑之声。徐陵容不免转身看向靠在北墙上的紫檀木百灵报时大座钟,心中暗自说道:“还有小半个时辰才到吉时呢,怎么这会子就来接人了。”
徐陵容刚刚想完,外头就传来丫鬟的声音,“回诸位姑娘,三爷亲自带人来请姑娘们吃喜蛋了。”通常姑娘出阁之时会请闺中好友做陪相送,新娘家里会单为这些姑娘们开一桌喜宴,称之为吃喜蛋,是让送嫁的姑娘们多沾些喜气的意思。杜衡当日出阁之时qíng况特殊,并不曾有送嫁的闺中好友。萧泽不愿意杜衡有任何一丝丝的遗憾,便事事想到头里,命人备下吉祥喜宴特特送了过来。
萧泽的心思大家一想都明白了,徐陵容执起杜衡的手温柔的笑道:“阿衡,姐姐祝你和妹夫百年好合白头到老儿女双全子孙满堂。”冯嫣然徐婉容也都围着杜衡说起了祝福的吉祥话儿,这也是送嫁的习俗之一。伍静贞因为已经身为人妻,不在送嫁姑娘之列,便只含笑站在一旁,看着几个姑娘没口子说着不重样儿的祝福话儿,把原本就双颊飞红的杜衡说的如同整张脸都涂遍了胭脂,红的如同最鲜艳的大红锦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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