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一会儿内外命妇便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只有敏贵妃因为娘家无人来探望她,她便留下来陪在太后身边招呼宁亲王妃等人。
太后带着儿媳妇孙媳孙女孙子去了后殿,敏贵妃唇角含笑温柔的建议道:“母后,横竖时辰还早,您要不要先宽了大衣裳松快松快,回头再穿戴起来就是了。”
因为敏贵妃每日都来给太后请安,她xing子和顺与世无争,所以太后挺喜欢这个安份守己的媳妇,便轻轻点了点头。敏贵妃便和宁亲王妃一起服侍太后除了凤冠换下礼服。伺候她戴了湘色如意寿纹金貂卧兔儿,穿上一袭湘色贡缎松鹤纹通袖袄。
太后舒坦的嗯了一声,双目半闭的说道:“摘了坠子,回头好抱源哥儿。”
敏贵妃微笑应了,将太后耳上赤金嵌绿宝石的耳坠小心摘了下来,又将太后发间的凤钗取下,另簪了一朵拳头大小的纱制宫花,这个东西是软的,便是源哥儿用手去抓也不会刮伤娇嫩的小手。
宁亲王妃见敏贵妃仔细,向她微笑致意,敏贵妃亦回以温柔一笑。太后见敏贵妃行事越发温柔得体,不觉将早年间的嫌弃又去了几分,如今看敏贵妃,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了。
见太后收拾妥当,萧灵将弟弟抱着送入祖母的怀中,太后一见了源哥儿便笑的合不拢嘴,任谁见了都知道那份喜爱是发自太后内心深处的。
一个匆匆走进来跪在地下的小太监打破了一室和谐,只听那小太监说道:“回太后娘娘,恪郡王府抱着王府大姑娘在殿求见。”
太后一听这话脸色立刻yīn了下来,她冷声道:“不见。”
小太监为难的小声说道:“回太后娘娘,恪郡王妃是跪着的。”
太后一听这话火气腾的冲了上来,怒喝道:“混帐行子,还不与哀家速速叉出去。”
宁亲王妃听说恪郡王妃跪着bī宫求见,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不过皇家之事能少开口便少开口,所以她只轻轻给太后抚背顺气,口中却是什么都不说。太后知道小儿媳妇的难处,只抱紧宝贝金孙,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宁亲王妃的手。
一向不怎么管事的敏贵妃却开口说道:“母后息怒,今儿是大年初一,晚辈给您请安也再是应当不过的。”
太后脸色这才略缓了缓,沉声说道:“叫她们进来。”
小太监如逢大赦,赶紧跑出去传旨,少顷,恪郡王妃李氏抱着一个身穿水红袄裤,扎了两个小鬏鬏的孩子快步走了进来,她一直走到太后跟前才跪下请安,太后面色沉沉,可到底看在李氏怀中还抱着孩子的份上不曾为难她,只是淡淡叫了起,便将李氏晾在一旁。
李氏也是实在急的没有办法了,自从她的丈夫萧经“进宫侍疾”之后,她便一直没有再见到丈夫,每回递牌子进宫都被驳回,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的大朝贺,李氏才算是又踏入宫门,刚才太后命诸位命妇散去之后,李氏便带着孩子去了凤仪宫请安,不想却被宫门外的守卫挡了回来,李氏无计可施,只能抱着孩子来求太后,指望太后看在孩子的份上网开一面,让她见一见婆婆和丈夫。
“孙媳求皇祖母开恩,让福丫头见见她爹吧。”李氏见太后根本不问自己,只得又跪下来请求,她倒是不傻,知道拿怀中的孩子说事儿。皇家直系子嗣不论男女都得由当今起名子,当今眼中没有萧经这个儿子,所以恪郡王府的大姑娘到现在也没个正经名字,只有皇后赐了一个福儿的小名,如今便宝丫头宝姑娘的混叫着。
太后皱眉嗯了一声,沉沉道:“福丫头还小,没得过了病气,这事以后再说吧。”
李氏被太后堵的险些没喷出一口老血,什么过了病气,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皇后根本就没有病,分明是被软禁了,就连萧经也是被当今以侍疾的名义诓入凤仪宫一并软禁的,这会儿还拿着过病气说话,真真无耻最是皇家人。李氏心中恨恨,在这一刻她竟是不把自己当成皇家媳妇了。
许是李氏的脸色实在不好,又不太会抱孩子,她怀中的小丫头别扭的动了动身子,因不得自在而突然放声大哭,听到哭声太后脸色越发yīn沉,人老了越发的迷信,也更加听不得哭声,今儿是大年初一,这小丫头在奉圣宫大哭,这不是成心触太后的霉头,让太后一年都不安乐么。
李氏也没想到孩子会突然哭起来,明明进宫之前已经喂过安神药的,怎么还会哭了?这不是李氏的亲生孩子,李氏对她自然不上心,因此不在第一时间哄孩子,而是急慌慌的将孩子放到一旁,只顾着给太后磕头请罪。
宁亲王妃见此qíng形着实看不下去了,立刻走下来将福丫头抱入怀中驾轻就熟的哄了起来,杜衡听着福丫头的哭声很不寻常,一抽一抽的尽倒气,象是气不够用似的,她便也快步走到婆婆身边,借着帮婆婆哄孩子的机会悄悄给福儿把了把脉。杜衡的手一搭到福儿细弱的手腕上,心中便是一惊,竟然是绝脉,若是不能及时治疗,福儿这孩子只怕活不过三个月。
宁亲王妃这一年多以来与杜衡朝夕相处,不觉也培养出许多默契,她一看杜衡的动作便明白了,立刻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论是什么qíng况都不要立刻说破。杜衡虽然轻轻点头,可是眼底还是存着一抹怜惜。还不满周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错,她太可怜了。
宁亲王妃很会哄孩子,福儿很快就停止哭泣,睁着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看着宁亲王妃,让宁亲王妃忍不住动了慈母心肠。
“母后,福儿这双眼睛生的可真漂亮呢!”宁亲王妃笑着赞了一句,果然引起太后的注意,带着一丝笑意的招手说道“抱过来让哀家瞧瞧。”
杜衡赶紧上前接过太后怀中的源哥儿,源哥儿是被杜衡抱惯了的,一见杜衡伸手便扎着一双小手歪了过去,然后紧紧抱着杜衡的脖子不松手,瞧着倒象是见了亲娘似的。
敏贵妃见了笑着说道:“泽儿媳妇这般得小孩子的喜欢,今年必有好消息,母后,臣妾提前向您道喜了。”民间有种说法,才成亲的小媳妇儿若是得小孩子的喜欢,那就象征着这个小媳妇快要生养了,所以敏贵妃才会有此一说。果然敏贵妃这话说到了太后和宁亲王妃的心坎儿上,两个都笑着应和,直羞的杜衡面红耳赤,萧灵虽然不太明白,可是看到嫂子羞红的脸,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一时间没有人理会跪在地上磕头请罪的李氏了,李氏尴尬极了,心中又生一层恨意。
太后就着宁亲王妃的手上看了福儿一回,见这丫头看上去白胖胖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因为刚哭过一回而显的水雾迷蒙,确实是挺招人的,就是这孩子的头发生的不浓密,稀huáng稀huáng的扎了两个小鬏鬏,看上去与白胖胖的脸儿很是不相衬。
“哀家抱抱。”小孩儿天真无邪,太后看到孩子便也没了怒意,还拍拍手慈爱的说了一句,这会儿倒象是普通人家的老奶奶了。
宁亲王妃将孩子送到婆婆手上,太后一接过来便不由的皱起了双眉,这孩子瞧着脸儿胖嘟嘟的,可是抱起来却轻的很,比她小半年的源哥儿抱起来都比她沉好多。宁亲王妃知道太后的心思,便笑着说了一句,“小丫头骨子轻也是有的。”
太后嗯了一声,低头缓声叫了一句:“福丫头……”福儿只是呆呆的睁着一双大眼睛,完全没有一点儿反应,太后双眉皱的更紧,面上重又浮起不悦之色。福儿的目光明显有些呆滞,养过孩子的太后心里暗暗认定,这孩子不是天生迟钝就是有别的什么问题,皇家从来不缺孩子,太后自然不会在一个她并不喜欢又明显有问题的孩子身上费心思,转手便将孩子jiāo给身边嬷嬷,沉声道:“抱给恪郡王妃。”
嬷嬷赶紧将孩子送到李氏手上,李氏只得抱住孩子,心中恼恨的不行。太后见李氏抱了孩子,便沉沉说道:“李氏,福丫头虽然是庶出,可也是老四的长女,不可轻慢了。”
李氏心中突的一沉,赶紧低头应下,然后哀声求道:“皇祖母,孙媳实在担心母后和王爷,求皇祖母开恩,让我们见上一面……”
“放肆!”大后怒喝一声打断李氏的话,吓的李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手上一软险些儿将福儿摔到地上。宁亲王妃见此qíng形不由轻轻摇了摇头。敏贵妃看了宁亲王妃一眼,眼中亦有着无奈与怜悯之意。
李氏见太后动怒,也不敢再有要求,又因为刚刚被敲打过,就算是面子qíng儿也得做一做,她抱紧了福儿低头请罪,太后念着今儿是大年初一,又看在重孙女儿的份上,才没有从重发落李氏,只是将她逐出奉圣宫免得给人添堵。
李氏走后,敏贵妃与宁亲王妃又哄了太后一回,才将太后哄乐了。正在乐呵之时,一个小太监从外头飞奔进来,慌慌张张的大叫道:“不好啦……”
太后刚刚有了笑容的脸刷的沉了下来,敏贵妃先是朝着那小太监怒斥一句:“放肆,太后面前也敢胡言!”吓的小太监一愣神,赶紧跪地请罪。敏贵妃又赶紧安抚太后,只是这会儿不论怎么安抚都没用了,太后的怒意已经溢于言表,她一拍宝座扶手挺直身子bī视着那个小太监,大怒喝问:“狗奴才,到底出了什么天大的事qíng?”
那个小太监哆哆嗦嗦的颤声说道:“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薨了……”
“啊……”自太后以下,人人都发出一声惊呼。皇后根本没病,只是被软禁了,这事儿大家心知肚明,怎么可能突然就薨了?
太后嚯的站了起来,bī视着那名小太监咬牙问道:“皇后果然薨了?”
小太监边磕头边回话,“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真的薨了,圣上已经带人赶过去了。”
太后冷冷说一句“她倒是真会挑时候”,然后便命小太监退下,这个小太监不过十二三岁的光景,想来没经过什么事儿,才会吓的这般慌乱,太后自然不会与他一般见识。
“小九媳妇,你就在这里看着孩子们,哪里都不要去,敏贵妃,皇上命你与容妃德妃襄理宫务,容妃现在是不能去的,你速与德妃陪哀家去凤仪宫。”太后已然经历了许多些丧事,所以在震怒之后并不惊慌,反而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来。谁知道皇后是怎么死的,那凤仪宫中还不知道有什么鬼名堂,所以太后将自己最看重的小儿媳妇留在奉圣宫,让她不必卷入那一团乱局之中。
敏贵妃与宁亲王妃都躬身应了,宁亲王妃送太后与敏贵妃离开,一转身便对上了皱着眉头的儿媳妇和一脸惊恐的女儿,只有被杜衡抱在怀中的源哥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qíng,犹自没心没肺的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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