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方才逆了姑娘的意思。”红菱小声说道。
杜衡轻轻摇了摇头,伸手将红菱拉起来,缓声说道:“红菱,你刚才说的没错,她们四人也是奉命行事,做奴仆的怎敢不听主子的吩咐,所以她们就算是有过错,却也罪不至被重打撵出府,这样吧,罚她们三个月的月钱,再降一等使用,这是罚她们下手太狠,将杨梅沁芳往死里打的过错。板子么就不打了,也不用撵出府。”
红菱喜出望外,忙跪下道:“奴婢替她们谢姑娘恩典。”
杜衡淡淡道:“你既替她们求了qíng,这话就由你亲自去传吧,也好叫她们念你的好。”
红菱忙摆手道:“奴婢不敢,这全是姑娘的恩典。”
杜衡轻轻摇了摇头,挥手道:“快去吧,从昨晚上关到现在,想必那四个人也被吓的不轻。”
红菱匆匆跑走了,杜衡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离开东次间,回卧房休息去了,自从昨天清早出门做客直到现在,杜衡觉得自己的jīng神一直紧紧绷着再没松开过,如今事qíng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她也该好好歇一歇了。
自己松了头发宽了衣裳除了鞋袜,杜衡躺到chuáng上不过盏茶时间便睡着了,她睡的正香甜之时,外头院中忽然响起一阵吵囔之声,生把睡梦中的杜衡惊醒过来。
“大爷,您不能过去,我们姑娘正歇晌呢,您快停下……啊%”这是惜雨轩中丫鬟嬷嬷们的哀求惨叫之声。
“滚开,这将军府都是本大爷的,本大爷哪里去不得,你们这些死丫鬟死老婆子还不给本大爷滚开!看鞭……”这是目前建威将军府唯一的男丁五岁的杜鹏的bào叫之声。
阖府的人都知道大爷杜鹏是老夫人老爷的心尖子,谁敢真的拦他?何况杜鹏手中还拿着一条绞银丝带倒刺的皮鞭,这条鞭子莫约三尺长,是苏夫人特地给儿子定制的。原来自从杜大海走后,杜鹏突然闹着要学兵器,苏夫人便为他请了师傅专门学习鞭法,已经学了四个多月,现在杜鹏已经能够用鞭子打人而不伤到自己了。
今天早上杜鹂和杜鹏在听说昨晚之事以后就要到惜雨轩来闹事,被杜鸢好说歹说拦了下来,可到中午,杜鹏趁着棠棣院中大多数人歇晌的时候拿了鞭子直奔惜雨轩,他一进门就又砸又骂的,惜雨轩中众人基本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鞭伤,还让他一路闯到了上房。
杜衡听到外面乱成一团,赶紧起身穿衣,准备出门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刚穿好外衣,杜鹏便已经拎着皮鞭闯进卧房,不由分说抡起鞭子就打,杜衡促不及防,只本能的抬手护住自己的脸,用手臂硬生生挡下这一鞭。
带着倒刺的皮鞭哧啦一声撕开杜衡的衣袖,将她左臂抽出一道足有三寸长的伤口,伤处深可见骨,连皮带ròu被撕下好大一片。
“啊……”杜衡惨叫一声往后摔倒在chuáng上,杜鹏还不依不饶,跟上前几步抡着鞭子尖叫道:“大爷打死你个小贱人……”
丫鬟嬷嬷们都跟着冲了进来,众人一见姑娘被打伤,吓的魂飞天外,立时什么都不顾了,几个人冲上前,有人从后面死死抱住杜鹏,有人扑到chuáng前用身子挡住姑娘,可不敢再让姑娘被打中了……
手臂上的剧痛让杜衡的脑子瞬间变的极度清醒,右手在枕下摸了一样东西,然后咬牙自chuáng上站起来,冷冷看着杜鹏沉声道:“你们放开他,本姑娘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打死自己的姐姐!”
“我呸!你是贱人,也配当本大爷的姐姐!”杜鹏被人从后面拦腰抱起,他只能四脚踢腾的尖叫起来。
众人哪里敢松开杜鹏,众人忙都叫道:“姑娘您受了伤,快请大夫治伤吧,奴婢们这就送大爷回去……”
杜衡怒喝道:“放开他!”
众人被吓的一愣,赶紧松开大爷杜鹏,杜鹏一得了自由便又抡起鞭子抽向杜衡,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如何有那么狠辣的心肠,鞭子直朝杜衡的脸上抽去,这一鞭若是被抽中了,杜衡铁定毁容。
只见杜衡忍痛快步冲上前欺进杜鹏身前,一把攥住他握鞭的胳膊,杜鹏突然怪叫一声猛的松了手,那条带着倒刺的银丝鞭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放开我……”杜鹏咬牙切齿的瞪着杜衡,眼中的怨毒之意完全不是一个五岁孩子应该拥有的。
杜衡根本不理会杜鹏,只冷声喝道:“来人,将这条带着本姑娘血ròu的鞭子封起来,备笔墨纸砚,本姑娘要写状子告上大理寺,请大理寺的官员还本姑娘一个公道。”
“姑娘不要啊……姑娘,这是府中之事,千万不能闹到外头去啊……”一众丫鬟嬷嬷吓坏了,忙都跪下恳求起来。杜鹏原还想破口大骂抢鞭子打人,不想通身的力气象是被突然抽走了一般,他现在手软的连根糙棒儿都拿不起来,更不要说抢鞭子打人了。
杜衡厉声喝道:“怎么,本姑娘的话你们都不听?”
众丫鬟嬷嬷跪了一地,连声说着“不敢不敢。”此时也在歇晌的寥嬷嬷等人听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寥嬷嬷一见自家姑娘的左袖被鲜血浸透了,那殷红的血水还在滴滴嗒嗒的往下滴着。寥嬷嬷惊的魂飞天外,扑上前捧着姑娘的左臂大叫道:“姑娘您受伤了,快坐下让老奴给您包扎伤口。”
杜衡摇头冷声道:“不着急,流这点血死不了了,嬷嬷,备笔墨纸砚,我要写状子告这殴打长姐的不肖劣弟。”
寥嬷嬷哭求道:“姑娘啊,您让老奴给您包扎了伤口再写状子也不迟啊,您……你这是要心疼死老奴啊……”
杜衡见不得寥嬷嬷的眼泪,从前,她看寥嬷嬷为自己落泪的次数已经太多了,杜衡早就在心中暗暗发过誓,再不让寥嬷嬷为自己掉一滴眼泪。如今见寥嬷嬷泪如雨下,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松了紧攥着的杜鹏的右手手腕,沉声道:“来人,服侍大爷到西次间歇着,回头写得了状子一并去大理寺。”
众下人心想寥嬷嬷既来了,这事就能有转机,便赶紧将大爷带离姑娘的卧房,让大家非常不解的是刚才还象疯狗一般的大爷这会儿突然打蔫了,竟连话都没说一句就任她们将自己带到了东次间。
寥嬷嬷拿出药箱,与闻讯赶来的李嬷嬷清芬三人含着泪为姑娘清洗上药。她们见姑娘明明疼的浑身直颤,却紧紧咬住牙关连哼都不哼一声,更是一滴眼泪都没落,这三人心里更加难过,个个都哭的如同泪人一般。
因为耽误了不少时间,杜衡失血qíng况有些严重,她的脸色已经变的惨白,在这种qíng况下再想写状子是绝对不可能的了。杜衡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然后才缓缓张开,低低的说道:“李嬷嬷,我说你写……”
李嬷嬷赶紧应了一声,让清芬帮着准备笔墨纸砚,她是今日才过来当差的,什么东西放在何处还完全没弄明白。
寥嬷嬷长长叹了口气,将姑娘搂入怀中小声说道:“姑娘,这状子就别写了,写了也没有用,还会带累了姑娘的名声。”
杜衡吃力的点点头道:“嬷嬷,我心里有数,可以不去告,状子必须得写。”
寥嬷嬷不解问道:“既不告还写什么?”
李嬷嬷想了想却轻轻点头低声说道:“姑娘说的极是,不告,可状子必须写。姑娘,您正伤着,不如让奴婢先写完再念给您听,若是不合适奴婢再改。”
杜衡无力的嗯了一声,低低道:“李嬷嬷你写,清芬,去煎一碗浓浓的当归饮。”这句话说完,杜衡眼前一黑便歪倒在寥嬷嬷的怀中……
☆、第八十二回事急见真qíng
“姑娘……姑娘……”寥嬷嬷李嬷嬷和清芬见姑娘晕倒,吓的放声大叫起来。
“若儿……”一声苍老的呼唤从门口传来,只见穿了件歇晌时穿的褐青jiāo领大袖寝衣,头发上什么都没簪的何老夫人拄着拐杖急匆匆走了进来,想来她正在歇晌被人叫了起来,连衣裳都没来的及换就急急赶了过来。
“若儿怎么了?”何老夫人见孙女儿脸色惨白的倒在寥嬷嬷怀中,吓的魂儿都没了一半,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叫了起来。
清芬口齿利落,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说道:“回老夫人,刚才大爷拿着鞭子冲进姑娘房中,将姑娘打伤,您看姑娘的左臂现在还在流血,老夫人,求您给姑娘做主啊……”
何老夫人走到近前颤声说道:“老身看看若儿的伤,寥嬷嬷,你快去把你家姑娘铺子里的大夫请来……”
寥嬷嬷心里咯噔一下,姑娘受了伤,按说是该请太医的,怎么老夫人却让自己去接铺子里的大夫?难道是……罢了,就先去铺子里请孙大夫,姑娘这只是皮外伤,看着厉害却不会有xing命之忧,找自家的大夫来看还能更尽心一些。
想到这里,寥嬷嬷将姑娘平放到chuáng上,对清芬说道:“清芬,你快去煎一碗浓浓的当归饮,姑娘失血太多了。”清芬应了一声立刻跑了出去,寥嬷嬷这才向何老夫人躬身说道:“老夫人,奴婢这就去请大夫,姑娘这里……”
“你家姑娘这里有老身,快去!”何老夫人拄着拐杖急急说了一句,显见得心里也很是着急。寥嬷嬷看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轻轻点了点头,寥嬷嬷方才匆匆出门了。
房间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何老夫人显然闻不惯这种味道,她的眉头紧紧的皱着,小心避开血迹,在杜衡身边坐了下来,杜衡左臂上被密密实实的裹了素绢,可就这样,血迹还在慢慢的向外渗透,没用多一会儿就洇湿了数层素绢。
“还在流血,这可如何是好?”何老夫人从来也没遇到过这种qíng况,她不由惊慌的问了起来。
李嬷嬷上前躬身垂头说道:“回老夫人,请您暂先回避片刻,容奴婢为姑娘重新上药包扎。”
“好好,你快来。”何老夫人也不管这李嬷嬷是如何眼生,说了一句便快步走了出去。李嬷嬷听到她在门外沉声问道:“你家大爷现在何处?他怎么样了?”有丫鬟小声回禀道:“回老夫人,大爷在东次间,看上去恹恹的很没jīng神。”何老夫人一听这话心都揪了起来,她脚不着地的匆匆赶去了东次间。
李嬷嬷看着躺在chuáng上面色惨白的姑娘,低低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姑娘,您也是个可怜人儿,这世道何时才能公平起来,女儿比儿子又差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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