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这种七拐八弯的关系,即算是谢老爷本人,怕是一时半会都理不清这种关系。
毕竟益州太远,和他又一贯没有利益上的往来,大多不会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关系网。
但不要紧,只要谢相知道,晋商知道,就可以了。
谢老爷完全可以装作不经意的去核晋商打探一下益州里谢家的势力到底都分布在哪些地方。
谢老爷叹了口气。
"不瞒王爷,我派去益州的人,也折损不少,如今那人竟然连王爷的人都敢动,先前是糙民想得太过简单了。"
易北摇摇头,口气很是怅然。
"你不在京城,自然不知京城局势已到了什么地步,太子娶了谢相嫡女,谢相成了太子的老丈人,自然是事事要为太子谋划打算,太子多疑,谢相想必也很头疼。"
不放点血,jiāo出些权柄,如何能让太子放心?
可谢老爷一点都不想做被牺牲的jiāo换品。
"如今竟然真的被那林臻找到了散户,愿意为他晒盐,如今他竟然也弄到了一块地方,建起宅院,做晒盐之举。"
易北皱起眉头。
"盐田那一块地方的地契,他是怎么弄到的?"
虽说这种事qíng是自由买卖,但到底也是要到官府备案批准的,只要郡守随意给他设些关卡,林臻就是撒再多的银子,找再多的盐户,也买不到盐田旁边的地。
关于这一点,谢老爷也不是没想过,但转念一想如今林臻和每个人都是哥俩好的模样,再看看他一掷千金包下当红花魁直接一顶小轿送去给郡守当侍妾的举动,顿时就不敢当面去和郡守大人对质了。
毕竟民不与官争,谢家再是望族,郡守也是现管,若是有更有来头,背后势力更大的人,难保郡守不会临阵倒戈,倒打自己一耙。
如今敌人已经朝着自己最看重的地方下手了,他赌不起。
"那块地可不好拿,别说别人,就说本王,想给王妃修个院子,费了多少功夫,谢老爷你是知道的,若没有当地人让路,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到手。"
易北察言观色,猜出谢老爷还没把这些事qíng和郡守通气,赶紧趁热打铁,再下眼药。
"那还是郡守大人没有阻拦,谢老爷你亲自出面,本王还得安置那些盐户,然后才有了那么一个小院子给王妃清修,如今那林臻才来多久,竟然也有这等手段,本王可真是佩服极了。"
谢老爷咬咬牙。
"王爷是慡快人,糙民也不敢瞒着,世家再严防死守,也总有些散户自己偷偷晒盐,左不过是自家供给,最多再有那么几个熟客散客,盐商们也就不去管他们,偶尔短了盐,也会找他们收,所以那些人并没有固定的上家,也不知那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那些人挪位置。"
易北一副恍然大悟的表qíng。
"那几户都是散户?"
谢老爷点点头。
"不错,所以只要他们愿意搬,拿地契房契去官府备案签字按手印就好,不涉及卖身契之说。"
易北眉头拧得紧紧的。
"按说不可能,前些天我还和何大人见过面,特意嘱咐过他,千万防着些林臻,总不至于何大人连我的面子也不卖吧。"
谢老爷跟着愁眉苦脸。
"可不是这个道理,可那个林臻似乎和郡守走得很近,这几日都在何大人的私宅里喝酒听戏,包了城里百戏园里最红的旦角,说是要唱个三天三夜,若是没有天大的jiāoqíng,至于如此铺张?糙民也是想不通了。"
易北一脸茫然。
"我怎的没听说此事?"
当然得听上三天三夜,不把郡守绊住了,他哪里来的机会使人去替换了府衙文书,又着人使钱贿赂办事官差,把林镇买地之事在最短的时间内落妥?
就连何大人秘密写的纸条,让底下人千万给林臻找岔子不给办买地一事的吩咐,都被易北派人掉了包,换成了务必一切开绿灯,力求办得最快,千万不能得罪的内容。
传口信就更容易了,随便找个人,打着郡守大人的名号传个话,追查下来,天知道那人从哪儿来的,又去了哪里,万一是被细心的郡守大人怕走漏风声落人话柄而灭口呢?
到时候就算是谢老爷和郡守对质起来,他也能包管这事儿郡守是铁定说不清了。
谢老爷继续叹气。
"这都唱到第二天了,据说何大人喝得酩酊大醉,只差和林臻称兄道弟的了。"
易北低了头,神色肃然。
"这不好,若是真是太子所为,还得去查一查,看看何大人的家眷是否安好,否则为何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官场上的事儿,一般的收受贿赂都会做的比较gān净,轻易拿不到把柄,只是互相大家都心知肚明,表面功夫做得过去,也就行了。
而最容易也是最方便的威胁手段,是家眷亲属的xing命。
按照易北现在胡编乱造出来的有关郡守何大人如此前后迥异的表现,唯一的解释,大概是被幕后黑手捏住了家眷xing命来威胁。
谢老爷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不怕王爷怪罪,何大人的家眷就住在城中宅院里,没有外出,唯一一个老娘,因为要静心礼佛,倒是搬出去别院而居,糙民早着人去看过,一切如常,也问过邻舍,别说不正常,最近就连生人上门的都没有,实在是不像是被人拿住了的模样啊。"
易北转着手中的瓷杯,沉吟半晌。
"这可奇了。"
谢老爷长吁短叹,只是当着易北的面,不好直骂这些个朝廷当官的各个烂了良心,只知道捡有权有势的巴结,一点都不念旧日qíng分。
"这不是办法,若是林臻挑拨离间之计,谢老你这么想,可就真的中计了,为今之计,谢老待明日何大人空出来,还是亲自去问上一问,有什么疑意误会,当场开解了也就好了,免得自己思前想后,反而堕入jian人计策之中。"
这种事qíng只管问,问得越详细越好。
以谢老爷的多疑和他对郡守的了解,郡守越是不承认,他越是会觉得郡守的演技炉火纯青。
都是混久了的,谁还会去听别人嘴巴里面讲出来的东西?
都是要看到实打实的证据的。
至于何大人愿不愿意把自己的暗线都jiāo托出来给谢老爷看个明白,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手里gān不gān净了。
当了这么久的父母官,易北才不相信,何大人手里会真的gāngān净净,一次都没有坑过谢老爷。
易北说得公正严明,没有偏颇,其中推心置腹之意十分明显,谢老爷越发感慨,连连称谢。
易北又和他说了些最近王妃的听佛院中开支较大,家具打造房屋修缮各个都是要花钱的,便从钱庄支得有些多,一边说还一边掏出账本,要和谢老爷算明细。
谢老爷哪里肯在这些小事上让易北看清,连连推辞,最后gān脆夺过帐本直接放在桌上,人赶紧起身告辞,无论易北如何挽留,都跑得毅然决然,连头都不回。
"王妃那边怎么样?"
许都从房梁上飘下来,易北似笑非笑的看着谢老爷落荒而逃的方向,随口问起江梨。
许都从怀中掏出小小锦匣一只,双手奉与易北。
"娘娘一切安好,托属下将此物jiāo给王爷,嘱托务必王爷亲启。"
第134章夜会
江梨带给易北的也是好消息。
锦匣里装的是一个古朴的竹节小碗,碗里只装着晶莹洁白的一小撮盐。
另附书一封,江梨上言,近日为配新香,翻阅古书,其中提到有煮盐之法,顺带翻了翻,又让工匠改良些许,使费比平日煮盐减半,且盐质洁白细腻,还请王爷不要嫌弃,务必笑纳云云。
易北览毕,合上书,和许都笑了笑。
"王妃在那儿过得可好?"
这个问题在自己刚下来的时候易北就已经问过一遍了,许都莫名其妙,又原样回答了一遍。
"王妃娘娘一切安好。"
易北深深看了许都一眼,叹了口气。
"收拾一下,今晚去听佛院。"
果然指望暗卫来回答这个问题是不太可能的了,他想问的是江梨在那边过得开不开心,有没有想王府这边,那边是不是会有人不服管束之类的问题,和许都关注的王妃有没有生命危险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忙完了这一阵,果然还是要敲打一下江梨身边的人,虽然说嘴紧忠心是长处,但他好歹是王妃的正牌夫君,有事没事也该和他回报一下王妃近况啊。
于是,看帐本看到深夜,头晕眼花的王妃娘娘,一抬头,就看到自己身边碧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撤了,取而代之的是她那小半个月未曾露面的夫君。
江梨揉揉眼睛,确认不是自己因为太过于劳累而出现的幻觉。
"王妃把盐都送到本王府上了,本王感怀王妃心意,投桃报李,漏夜前来,王妃还要怀疑本王的诚意么?"
大概是和曹仝这个二货待的时间有点久,原本被qiáng行压下的思念在看到江梨在灯下埋头的身影时突然在心中疯涨,结果一开口,连易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梨近乎无语的看着易北。
"王爷怎么突然来了?"
近卫军之间有他们自己的联系渠道,的确每天都有人和她汇报易北在王府里的行踪,详细程度甚至包括哪天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跟哪个小丫头说了一句什么话,以及对方有什么反应都会描述得无比详细,而易北隔三差五也会遣人送来东西到听佛院里,有的时候是chūn天新开的第一朵桃花,有的时候是朵漂亮的簪花,有的时候是枚好看的镯子,总而言之就是用尽各种方法表明自己绝对没有嫌弃糟糠之意。
所以江梨虽然人远在佛寺旁边,其实细论起来,消息竟比在王府里还灵通十倍。
"怎么会这么问?"
易北自动自觉,把江梨很是寻常的一句话,脑补成了深闺怨妇想念夫君之后的酸楚语气,想要解释,但又想起自己昨天才让人做了江梨最喜欢吃的甜食送过来,实在是无法理解江梨这种闺怨之qíng从何而来。
于是易北决定反击。
"我天天想着你,隔三差五就往这儿送东西,你倒好,东西送了就收下,也不见有什么还的,好不容易今天还了我一个锦匣,我还当你是有什么话和我说,结果打开一看,我都以为我这是新收了个出主意的谋臣。"
江梨越发无奈,抬手揉了揉额头。
"林侍卫要盐要得太急了,两次收的时间太短,盐户供应不上,又要瞒过城中富户的眼睛,qiáng撑门面,我这儿所有能用的都用上了,连碧云都没闲着,每天被拉去守火,晒盐太慢,只能连晒带煮才能勉qiáng凑够,还不能让人看出来我这儿太费柴火,光这个也就算了,陈管事最近支银子支得也太多了些,当铺和钱庄都不够他一个人周转,还得贴上我的香铺,三家供他一个人使费,京中不比安乐郡,要打点的地方多,房子也贵,这些臣妾都明白,怕王爷为难,所以从来没和王爷说起过,但银钱都是要花用的,这么一大家子人也都要养,臣妾也是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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