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北拿手指敲了敲桌面,没理会江梨后知后觉的表忠心。
“太子现在还没想到有人在幕后推动,即便是想到,也只会以为五哥和这些寒门学子有些瓜葛,不会太过在意,等五哥拿出把柄之后,太子想要再查是谁在背后动手脚,他也没有这个功夫了,不过倒是要防一防五哥……你说的那个衙役,暂时可能还杀不得。”
易贤想要把柄拿捏他,他不妨送他一个。
自己心知肚明的把柄,总比自己弄不清楚的,要好一点。
第62章威胁
大概是因为看惯了结果的缘故,江梨虽然朦胧有些感觉,但是也并没有意识到,易北给自己讲的这些,在其他人听来,是多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能够将天子心思揣摩到如此程度的,就连皇后这个枕边人都没能做到,何况易北只是一个从前不受宠,最近才开始被皇上注意到的皇子?
“前阵子听你说,你家中那位嫡姐也进了女官所?”
前朝再闹,也闹不到易北头上,和江梨说完其中关窍,易北到底也没把心思全都放在这件事身上。
如今已经临近入冬,再过阵子就该过年了,皇后为着宫宴一定是忙得不可开jiāo,所有恩怨也都会暂时放下。
毕竟天大地大,过年最大,谁还想过年过得不痛快呢。
易贤一定会把控节奏,在年前把所有事qíng都了结,才不用自己去cao心。
江梨愣了愣神,然后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是在闲聊时,随口和易北提了一嘴。
庶女在家中待遇如何,这是全国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qíng,何况还是被嫡母送进了女官所,待遇肯定是好不了。
联系上江梨最开始去晋阳公主宫中时身上就只有一套女官服,别说首饰,就连自己的衣服都没带出来一身,在家的qíng况可想而知。
只是没想到易北居然还记着……
“是啊,不过最近事qíng好多,没空管她。”
上一次江梨和小宫女已经把自己的态度说得非常明白,想必江婉在女官所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更何况隆昌公主身边缺伴读,破天荒放话说要从女官所里挑,公正无比的典仪大人,给公主送去的是上次考试的顺位第五名。
想看看江婉能不能熬出头,还真得看机缘。
毕竟也不是年年都有公主要选伴读不是?
易北刚想说话,门帘挑起,伴随着清冷的空气一同卷进来的,是易贤那一身紫色绣团花的皇子服。
“十一弟好福气,躲在这里。”
江梨噗通一下,直接扑去了地上。
“臣女见过皇子殿下,殿下千岁金安。”
虽说江梨被贤妃收为义女,又住在宫中,还没有及笄,但到底五皇子已经成年出宫,平时少往后宫走动,江梨又跳过了正经的册封县主仪式,是以和俩人从未见过。
如今猛然被这姑娘一顿大礼行下来,饶是易贤见惯风làng,也只觉得有些吃不消。
“徽宁县主也太……”
尴尬的笑了两声,五皇子搜肠刮肚想了想,也没想到合适的形容江梨如此郑重其事的举动,最后只能作罢。
“我进宫给母后请安,路过娴福宫,顺带看看贤妃娘娘,想起来上次十一弟你说前朝吴慎之的山水图最妙,前些日子我偶然得了一幅真迹,所以拿过来给你看看。”
江梨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五皇子越发尴尬,咳嗽一声。
“本王有那么恐怖么,不过是过来闲坐一下,县主不必太过拘礼。”
江梨诚惶诚恐道了谢,规规矩矩坐去碧云搬来的椅子上,把上位让给易北和易贤。
五皇子顿时觉得,自己过来的主要目的,有点说不出口了。
来之前他的确特意找过母妃问过江梨的xing格,得到的回答是萱嫔非常郑重的提醒她,这姑娘就是块铁板,和皇后又走得近,不是很好对付,让他小心注意,他原本还没当回事。
不过是个庶女出身,yīn差阳错救了皇上,才捞到这种祖坟上冒青烟才有的待遇,能有多大能耐?
但现在看来,第一次jiāo锋,自己简直是……
完败。
五皇子觉得十分挫败,他有生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看走眼过,对方还是个这么不起眼的姑娘。
“五哥说画,画呢。”
小宫人规规矩矩奉上茶来,江梨姿势标准,表qíng得体,端坐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端的是贤良淑德。
易北敲了敲桌子,提醒易贤赶紧回神。
后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重新端起笑容,招呼内侍把手中捧得画轴拿来。
“大概是县主第一次见本王,还有些拘谨,也是本王冒撞了。”
江梨低眉顺眼,嗓音温婉,语气谦恭。
“殿下是龙子皇孙,身份贵重,是臣女有失分寸,望殿下恕罪。”
五皇子:“……”
这种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的感觉到底怎么破!
那边厢易北把画展开,挑挑眉,迅速扯开话题。
“这画难找,五哥可算是费了点心思,莫不是想拿来给父皇作新年贺礼?”
易贤总算把注意力从江梨身上挪了开去。
“这点东西只怕还入不了父皇的眼,若十一弟喜欢,就放在你这里了。”
易北笑了笑,继续低头看画。
“我可不敢夺人所爱,五哥来是有什么事?”
太子不去查,但不代表易贤不会去查。
自己主动提醒易贤,相当于变相告诉他,自己也十分关注这件事。
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关注前朝是想做什么?
他现在手里没权没钱没人,很明显不是为了自己争权,若是为了太子,他没必要去五皇子面前给太子下绊子,除非还有一种可能,这件事qíng自己参与其中,所以才十分关注此事动向。
自己那天的行程很好查,江梨的就更好查了。
自己让江梨去报信,一定程度上也掩饰了自己和这件事背后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这种手段不甚高明,大概也能稍稍消除一点易贤对于自己的警惕。
如果没猜错,大概易贤已经见过辛辕了。
一个无缘无故无背景,拼了命的在帮你办事的寒门官员,人又聪明机警,想来也很得易贤欢心。
“最近听说大理寺新进了一个官员,很是得力,寺丞和我提过几次此人未来大有作为,不知十一弟可曾认识此人?”
易北轻轻笑了笑,把画轴卷起来,jiāo还给内侍。
“大理寺里人太多,五哥说的是谁?”
易贤看了看江梨。
“辛辕。”
于是易北也把目光转向坐在一边作鹌鹑状的江小梨。
“我可不认识,不过县主和他是故jiāo了。”
易贤哦了一声,顺势也问了江梨一句。
“原来是县主认识?”
江梨颇觉无辜的抬起头来,下意识的就想去看易北,后者正面带和煦微笑,连同易贤,一起目光灼灼,只恨不得把她身上戳出四个窟窿。
怂到不行的县主大人被看得只想哭。
“都是以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我还没进宫呢。”
救命啊,下次再来这种事qíng的时候谁能提前给她通个气啊,万一她说秃噜嘴了呢!
她好不容易才从太子yīn影里走出来,小心肝都还没归位呢,五皇子您来凑什么热闹啊。
这样一惊一乍很折寿的好不好!
辛辕的确很聪明,大概发现易北不是五皇子之后,就会立刻想办法把自己找他的事圆过去,但天知道他会说是因为什么和自己认识的啊……
自己进宫之后,出宫几率几乎为零,那时候卢莲枝还在给隆昌公主当狗头军师,肯定也是把辛辕捂得死死的,辛辕若想保住卢莲枝死后的声誉,只能说是在宫外无意中认识的自己。
毕竟比起易北来,认识自己果然还是要符合逻辑得多。
尽管前因后果她都能想明白,可为什么自己还是觉得,自己又无意间给易北背了个锅?
“从前县主就和我说过,宫外认识一人,最近似乎是去了京兆府当差,那天出宫,还问我若是有空,她是否可以去和故人叙旧,却没想到会碰到这种事qíng。”
和易北比起来,江梨的撒谎段数显然不及格,不过好在易北和五皇子都没指望她多说,易北恰到好处把话题接过来。
五皇子意味深长得哦了一声,也就顺理成章没多问江梨到底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qíng才会认识的辛辕。
“原来那天县主还见过辛大人。”
江梨差点又想去看易北。
“那日事qíng紧急,无人敢管,殿下又在内室,臣女不敢打扰,猛然想起这种事qíng似乎是归京兆府管,就没想那么多……”
五皇子看着易北,笑得十分意味深长。
“十一弟大概和太子打jiāo道的时间太少,即便是县主自认是她报的官,只怕太子也会认定是十一弟主使的吧。”
江梨:“……”
可不就是他主使的么,太子要是这么想的话,其实是真相了啊……
易北恰到好处的白了脸,看向江梨时的表qíng惊怒jiāo加。
“那天京兆府的人是你找来的?”
江梨被易北那张煞白的小脸和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小眼神,看得就是一哆嗦。
不是你让我去找的么……怪我咯。
“那……那时候外面闹得不像样,衙役迟迟不来,我怕耽搁太久真的闹出人命,就没知会殿下您……”
被易北激发得演技飙升的江小梨,想起之前在太子那里担惊受怕受的委屈,眼泪唰唰唰的就上来了。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江梨一边抽抽搭搭,一边麻溜的跪去了地上。
“是不是臣女做错了什么,请殿下恕罪。”
易贤突然觉得,幸亏他要威胁的对象不是江梨,而是易北,否则这种动辄跪下请罪,稍微说上一句就要白脸,再说句重话就得哭鼻子的架势,哪天自己真的要透露出半点想要问责或是威胁的意思,这姑娘不得直接自己找根绳子吊死啊。
易北最终还是留下了五皇子送来示好的前朝古画。
而江梨自易北问了那句话之后,就是一张煞白的小脸跪在地上,无论自己怎么劝,都再不肯起身,反反复复只是一句还请殿下恕罪。
闹得他都觉得自己是个千古罪人,没事儿拿着人小姑娘当筏子去威胁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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