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拍了拍江梨的手。
“你的笄礼不在宫中办,我已经和宣德侯夫人说好了,你在她府中办笄礼,顺便正式名入族谱。”
江梨愣了愣。
她记得当时圣旨上的确是清清楚楚写着贤妃收为义女,册封县主,记入皇牒之内。
记入皇牒的肯定是她的县主身份,表示她的封地是实打实的存在,而不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县主。
但现在这个名入族谱到底是什么意思?
“宣德侯夫人是本宫族妹,圣旨上说着本宫收为养女,也并未言明是本宫收养,还是本宫找人收养,毕竟义女养在宫中到底多有不便,便同皇上说好,届时让宣德侯夫人收你为养女,对外宣称一直养在侯府之中,是本宫无意中见过你,觉得颇为投缘,召你来宫中陪伴,故而你住在本宫这里。”
虽然易北是有提过,越晚和江梨说破越好,但左不过过完年就快到chūn分,现在也必须开始准备及笄礼上所要用的东西了,迟早都是要说破的,早说晚说都一样。
贤妃想了想,gān脆好人做到底。
“你也不必着急谢本宫,左右这不是本宫主意,听说那日,北儿在圣上面前求了好久,才给你求得这个恩典,你若要谢,就去谢他。”
那时江梨才刚刚救驾,人人眼睛都盯在她身上,住出宫去,危险太多,万一谁想起来宁杀以前也不放过,随便一下就能要了江梨小命。
只有放在宫中最安全。
大概易北也是想了很久,才最终决定把人放在自己这里,有宫中除开皇后之外身份最高的人庇护,若是这都不能保得住的话,那也只能说是命了。
若是无意,只是一个庶女而已,需要做到这个地步么?
哪怕是为了得到天子的信任与怜惜,似乎也不需要如此卖力。
若是有意,何必让江梨如此风头过盛?
贤妃看着江梨,顿时又有些晃神。
裴贵妃去时易北已经有些年纪了,是否是他的母妃和他说过些什么,导致他在争权夺势之余,尚且还存着一分幻想?
不过好在江梨猛然被贤妃话里巨大的信息量给砸蒙了,没去注意贤妃娘娘的不太正常。
“此事大概是北儿和皇上私下的约定,本宫猜测,大概连皇后亦不知晓,你记入族谱之事应该会做得秘而不宣,你要谨记不要随处乱说。”
江梨重重点头,诚心诚意给贤妃跪下行礼。
连皇后都要瞒住,可见这事儿有多大,易北都已经谨慎成这样了,就算是为了她自己的小命,也不可能去拆他这种台啊。
贤妃又絮絮叨叨和她说了好些有关于自己及笄礼的细节,不过江梨已经没有心思听了。
一直到走出贤妃佛堂,自己回房拟邀请名单时,江梨的脑袋里都是懵懵的。
易北回席之后被官员们qiáng拉着灌酒,一直睡到午后方醒,连灌三杯醒酒汤之后依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
似乎是睡得迷迷糊糊中孟陵跳窗进来和自己说,东西已经放在江梨房中了,他好像还随手打赏了孟陵一小块岁岁平安的银锞子当新年礼物来着?
都快喝到断片了,为了拉拢这群官员,他也是拼了。
下次死都不能喝这么狠。
易北飘飘dàngdàng去给贤妃请安问好,半道上就碰到了刚从贤妃佛堂里出来,同样脚步虚浮的江梨。
后者似乎是神qíng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面红耳赤的看了他一眼,最后yù言又止的又看了他一眼,接着神色慌张,落荒而逃。
连平时都有的问好都忘了。
易北:“……”
不应该啊,他把江梨送回席上之后,的确是和她jiāo代了一声,待会儿他和官员应酬之后没空顾及到她,让她不必等他,自己回去,应该江梨也没这么小气,没见着自己就生气吧。
女子的心思啊……简直比朝堂大事还难猜透。
易北心下感慨,揉着还有些不太清楚的脑袋,去给贤妃例行请安。
第70章关窍
以往几辈子,江梨都没有太重视自己的及笄礼,毕竟不可能指望嫡母给她大cao大办,第一世待遇差的时候压根就没有礼,嫡母赏下来一个簪子就算完,第三世第四世待遇好一点,也就是让她去正房里听个训,再让厨房给加道菜,也就行了。
再添上贤妃一次xing给她透露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以至于江梨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被侯夫人收养之后,到底住在哪里的问题,一直到碧云给她送来试穿的礼服时,才猛然警觉,这竟然是几辈子以来,第一个纯粹以自己为中心的宴会。
土鳖惯了的江小梨,顿时被这个隆重的待遇给弄得……怂了。
碧云多番安慰,想要消除自家主子惶惶不可终日的消极qíng绪,不至于及笄当日太过丢脸,却始终不得其所,最后只能偷偷求助易北。
自chūn节宫宴以来,江梨几乎都是绕着易北走,今天和尚书家的小姐赏花,明天去和朝华郡主赛马,别说易北,就连贤妃都快捞不着江梨人了。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正大光明可以逮人的机会,易北一口答应,欣然前往。
碧云在心里再次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和易北商量完具体会面细节后,回来一力诳住江梨不要再往宫外去,转而留在娴福宫内修身养xing,美其名曰及笄礼之前要沐浴更衣平心静气。
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及笄礼的江梨,果然被碧云一番信誓旦旦的说辞诳住,留在宫中抄书打发时间。
碧云打着以屋内闷,不利于通风为由,把桌椅搬去廊下,并浓qíng奉上茶水瓜果点心,以备江梨随时取用。
接着便自觉把周围三丈清场,自己亲自把守,务求谁都不能打扰到十一皇子开导县主大人。
“最近县主事忙,在下似乎也难得一见了。”
大概是前几世在女官所里努力奋斗的后遗症,江梨埋首抄书时一般不会理会别的东西,一直到yīn影挡住自己面前的光线,才不满的把纸往旁边挪了挪。
易北只觉得江梨这些小动作还挺有趣,伸手敲了敲桌面,总算换得江梨抬头。
然后,chūn风得意的十一皇子殿下,就看到原本面色轻松的江小梨,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刹那,表qíng从放松到紧张,最后变成浓浓的尴尬和不自然。
“……殿下怎么来了?”
唰的放下笔,江梨赶紧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磨痕,又压了压因为伏案抄书而皱了的衣袖,继而整理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折痕的衣摆,才猛然退后半步,给易北行了半礼。
易北:“……”
为什么他总觉得江梨有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呢……
“再过几日就是笄礼,你想请的宾客都已经递过帖子了么?”
易北想起碧云来找自己时,那简直快哭了的表qíng,决定还是收起不靠谱的直觉,转入正题。
江梨赶紧请易北坐下。
“递过了,都说过来的,请了朝华郡主,晋阳公主说去,嘉泉公主说到时候也会来,早些天我就让人给王小姐传了讯,昨天她回信说来不了,还给我送了礼物,我打赏了送信的人,从库房里挑了几件玩器给她送去了,贤妃娘娘说请了宣德侯夫人给我当笄礼主人,自己为正宾,其余的都由她来选,就让我选谁为赞者,殿下,您说我是请晋阳公主好,还是请朝华郡主好?”
这两只身份够高,随便哪一个给区区一个县主当笄礼的赞者都绰绰有余,和江梨的关系也很说得过去,更何况两只相互的关系都不错,江梨在这两人之间犹豫许久,至今不能决断。
易北连想都没想。
“晋阳公主,你再和贤妃娘娘讨一个执事的位置,请朝华去。”
江梨恍悟,赶紧先把帖子写好,让人分别送去重芳宫和郡主府,然后才顾上易北还被晾在一边。
“那个……殿下,喝茶。”
后知后觉的江梨并没有发觉,自易北来后,碧云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而且所有的茶水点心都是双份,甚至连椅子都准备了两张……
易北笑笑,虽然已经喝过了,但还是端起茶碗来意思了一下。
“皇后对你印象着实很好,你的笄礼,即便是皇后不去,大概也会派身边的宫人来给你捧场,你到时候记得赏赐丰厚一点。”
这段时间着实过得很是悠闲,太子蛰伏不动,五皇子出尽风头,根本不会有人想起来去和自己为难,大概江梨会过上一个很热闹的笄礼。
江梨点头受教。
“过完年,太子犯的这点错误,大概在父皇心中已经被抹平了。”
易北似乎是轻轻叹了一声。
“不管怎么说,我这个父皇,对于太子殿下是真的很宽容呢。”
只要不是大不敬的错误,一般点的大抵都不会动摇他储君的位置。
“那五殿下抓着的把柄岂不是快没用了?”
江梨始终记得那个倒霉催的守门小哥。
易北轻轻摇了摇头。
“五哥多疑,还不是时候。”
或许自己是应该培养一些除去孟陵以外的,只听命于自己的势力了。
但若是总住在宫中,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自己还未加冠,总不能猛然去和皇后皇上提出宫建府的事儿。
得益于天子放权给五皇子,自己最近跑兵部的时间大幅增加,和里面的寒门官员们的关系都处得不错,上次去甚至都有官员麻着胆子想请自己喝酒了。
虽然说皇子不好与外臣过多接触,以免有结党之嫌,但毕竟天子也是需要笼络这一群新晋官员的,五皇子和太子都不屑于做的事qíng被自己做了,自己又毫不居功,天子面前全把功劳归结于两位兄长教导之功,皇上自然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距离上一世袁冼被同僚算计的时间还有一年,易北一边随口和江梨说些朝中局势,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是不是需要给五皇子加把火,好让袁冼早一点被排挤出京城。
毕竟这一世似乎什么事都比上一世提前了一点。
目前看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他拿不准太子的耐xing是否会和上一世一样。
易北随口说,江梨也就随意听一听,毕竟闺阁话题很少涉及前朝,即便是偶有涉及,也不过是说哪位大臣今天又在金銮殿上血溅大殿特别惨烈,然后话题就会转为哪家大夫祛疤除淤效果最好。
“说起来,上次辛大人的伤势是否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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