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易北过后的了解,其实这群人是真的没做什么大jian大恶之事。
就连那次抢劫官粮,城中疯传的他们把官差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城门上示众,也是障眼法。
不过是找了几具新鲜流民的尸体,换上官差衣服,再剁了脑袋趁夜挂去城头,反正老百姓们也没见过真正的运粮官长什么样儿,见着官服外带腰牌,自然是传得有鼻子有眼。
至于那群倒霉催的运粮差役,左不过是丢了差使,被陆鸠三寸不烂之舌一忽悠,gān脆也一块儿落糙,就在山寨扎根了。
所以说,谣言啊……
可信度是真的不高。
"如今想要再回城中,相安无事是绝无可能,一旦朝廷想要追查,这事儿就瞒不住,何况朱县令虽死,新县令也会立刻补上,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怕第一把就要烧你们来立威。"
易北说的也是实话,到时候新官上任,民心安定之后,再回过头来翻个旧帐,一旦发现这群人色厉内荏,只怕下起手来不会留qíng。
陆鸠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两位哥哥和大人正是想到了一处,所以才着急想请大人做主。"
传言钦差大人过几日就要启程离开,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不趁着这会儿把案底洗了,这辈子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陆鸠深明这一点。
"既然不能回城,大当家可否考虑再投军?"
和他上次去兵营里混日子不同,他这是直接带了人马过去,对方大概会更加重视。
一旦入了军营,和之前的案底也就一应无涉了,军营里另有一套办法。
陆鸠眼神一亮。
他这几天思前想后,能想到的唯一出路也是投军,只是不知道钦差大人能否替他办到,心急得吃不好睡不着,上火起了一嘴大泡。
但没想到原来钦差想的也是这个事儿。
那这就好办了。
软话由他来求,面子做足,只需要钦差大人顺水推舟,他们承qíng便是。
但很明显,易北既然要做人qíng,也不至于要在这种小细节上卡人,话既然已经说开,不如让他们更觉的自己直慡可信。
对待这种粗人嘛,给他们足够的礼遇和恩qíng,便足以让他们感激涕零,从此铁了心的为你办事。
"我给你们写一纸路引,既然要投军,太近的不敢收,不若稍稍远些,我认识一人,与我素日有些jiāoqíng,正在益州当参军,好人做到底,我替你们修书一封,让他照顾一二,想来也就稳妥了。"
以袁冼之能,想必现在已经站稳脚跟,他再给他送些人去,到时候慢慢挑出一些好的,培养成心腹,袁冼这条升迁之路,大概走得也不会如上一世般那么艰难。
陆鸠大喜,重重磕头,谢过钦差,亲自取来纸笔,伺候笔墨。
易北三下两下写完,盖印之后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年轻人。
"军队文职远比武职艰难,我回京之后不久也会出宫建府,以先生之才,走到哪里想必都不会明珠蒙尘,所以在下也想问一问,先生是想和两位当家一块儿投军,还是随在下回京?"
易北改变自称,从本殿换为在下,招揽之意不要太明显。
陆鸠毫不犹豫,再次跪地,谢过钦差赏识之恩,从此鞍前马后,只忠于殿下一人。
尘埃落定。
第90章凑钱
将近上百号人,要一起浩浩dàngdàng杀去益州,还不能再做打家劫舍的勾当,一路上光是开销就很能让人头疼。
易北经营到现在,好不容易在太子和易贤到眼皮子底下捞到一点生存空间,天子面前刷了一个高风亮节完全不争权夺利的形象,钱是万万不能捞得太明显的。
更何况现在支持他的都是一些寒门举子,热血激qíng倒是不缺,就是缺钱。
不像太子和易贤,母族都是大家,高门大户,底下地租生意无数,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宫中送,根本不会为了钱的事来发愁。
陆鸠了解山寨之中的钱粮状况,自从钦差入驻平阳县城之后,大当家为了给钦差大人留个好印象,一应打家劫舍偷jī摸狗的事qíng都不许做,寨中存粮已经即将见底,最多撑过今明两天,绝对支撑不了这么多人要一路跑去益州投军的开销。
陆鸠没等到大当家开席设宴,和钦差大人把酒言欢,直接就先把银钱之事提上了议事日程。
左不过已经答应了当人幕僚,该是自己本职工作范围之内的,还是要设身处地的替主子谋划好,想在前头。
易北也正是想问这件事,陆鸠一提,连眉头都没皱,当场包揽下来,一应路上花销由他承担。
有易北挡着,江梨万事就没过脑子,开开心心和易北吃了一顿野味宴,再由禁卫军小哥们护送下山。
进城之后,易北那张洋溢着各种和谐慈祥笑容的脸,几乎是立刻沉了下来。
外头抬轿子的看不清真相,江梨这个坐在轿子里的还是很能就近观察的。
当场就给愣了。
按说不应该啊,那群山贼们虽然是鲁莽了一点,但真心热qíng一点都不缺,巴结讨好之意不要太明显,应该不至于惹怒了这位祖宗吧。
"殿下,怎么了?"
江梨小心翼翼,拉了拉易北衣袖。
后者正在心中盘算自己最近攒下来的私房银子,外带一些可以变卖的赏赐,凑凑巴巴是不是能够补上缺口。
但无论怎么算,都还是少那么一笔钱。
正想的是心烦意乱,上一世他真正要开始用钱的时候,都已经攒好了初始资本,再派了人去买地买铺面经营,从头到尾就只cao心过人际关系,还没cao心过钱的事儿。
这辈子人际关系也要cao心,居然连钱也开始着紧了。
想想也是够心塞的。
"无妨,想点事qíng。"
江梨皱起眉头,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易北上山之后的表qíng变化,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又开始回忆所有人的言行。
说山寨度日艰难,没问题。
说大家有心归顺,也没问题。
说山寨之中人人和谐共处,更是没问题。
说如果要去投军,给人写书信打点,那是没问题中的没问题。
说投军路上缺钱……没问题?
不,有问题!
易北怎么可能有钱,他那点小账簿,全都是公开透明的,几乎和自己一样,每月的俸禄,年节的赏赐,以及各种平时的打赏,易北现在还没出宫建府,也就没有自己的封地收入,外带宫中赏赐有一大部分是以示恩宠,贵重是贵重,但大多都不能拿去变卖,否则就是大不敬,也不能折算成银子。
这么一大群人在路上的吃住开销,想想就要不老少,何况陆鸠也说了山中没钱。
江梨想想宴会上的野味山珍,再想想陆鸠说没钱时的小心翼翼,又想想易北一口答应下来的信心满满,顿时默默无语。
所以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打肿脸充胖子?
所谓下面的人哭穷可以,上面的人绝对不能哭穷啊。
再穷都得省出银子下来。
据说这次赈灾也是,国库中银子发紧,天子下令节衣缩食,后宫皇后带头,所有人的脑袋上的金簪玉钗宝石头面,全部被换成了烂银簪子旧绢花,穿得一个比一个简朴,吃得一个比一个素净,好不容易才凑够了钱粮来赈灾,经不起多少làng费。
"殿下,皇上赏赐不能变卖的。"
江梨再次拉拉易北袖子,表示她已经想明白其中关窍,可以和她说下一步的打算了。
易北看了江梨一眼,叹了口气。
"总还是能凑出一些,皇上皇后的赏赐不能卖,总还有其他人的赏赐,还有年节礼物,我会让孟陵传书回去,请贤妃娘娘替我周转。"
京中除了贤妃之外,能放得了心的不是外放出了京城,就是跟着他来了赈灾,竟然连一个心腹都没有留下,易北想了一圈能替他变卖资产的人,竟然一个都想不出来。
这样不行,宫中再怎么样也要培养几个只属于自己的心腹,外带宫外也要开始物色人了。
否则哪天自己一旦出京,京中局势就完全无法掌控。
江梨几乎是毫不犹豫。
"去年封地多钱已经送上来了,我都折了银票,现在全都带在身上。首饰古玩不能卖的我就留在宫中,能卖的也已经全部卖了,殿下若是要银子,我那儿还有,凑一凑应该能够。"
圣上对贤妃看重,赏赐往往都会带上江梨一份,再加上皇后赏赐,各宫也跟风巴结,江梨的小私房也算丰厚。
外带这一年封地的食悒也送了上来,江梨看完账簿之后还被吓了一跳,这才知道易北给自己选了一块多么肥的地方当封地。
这笔钱是结结实实属于自己完全支配的。
换句话说,其实现在的江小梨,比穷得只剩名头的易北,要富裕得多。
而穷了几辈子的县主姑娘,对钱的敏感度,其实比易北要高得多。
虽然不知道赈灾是不是要花自己的银子,但穷家富路,出门在外,什么都能少,唯独银子不能少,所以出宫之前,江梨早就卖的卖,当的当,全部银子准备妥当。
易北被江梨这种随时随地一副准备逃难的架势给唬得愣了一下。
"所有东西,你全卖了?"
江梨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这些东西她平时都有清理,哪些能卖,哪些不能卖,哪些能进当铺,哪些只能找黑市,都分门别类,整理得条理清晰,一丝不苟。
那些个当铺黑市摊贩她多熟啊,都打了几辈子的jiāo到了,抽成多少,砍价如何,清清楚楚。
这边厢易北喊声出发,那边厢江梨就把东西全都清了个一gān二净,身边钱袋子里除了留了一点散碎银子,其他的都折成大额通用银票,塞在行李的各个箱子中,以备无虞。
江梨太过于慡快,以至于易北都有些犯嘀咕。
"都给我?"
江梨点点头,生怕易北不信,gān脆拉着易北跑去库房,拿了钥匙亲自开箱,这里掏几张一百两,那里抽几张五十两,最后还从衣服卷儿里面摸出几个光亮无比的新造金银锞子,金光闪耀,差点没晃瞎易北的狗眼。
居然连江梨都比自己有钱了……
江梨仔仔细细把银票叠得整整齐齐,在上面码上一层银锞子,一层金锞子,捧着全部塞去易北手里。
"我只有这么多了,皇上皇后赏的东西是入库登记的,我不敢动。"
易北翻翻江梨的小私房,再算算自己手头上能动用的银子,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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