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况弈胡乱抓了抓头:“后来,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本打算在路上救你……”
结果,第一天晚上,谢况弈没摸清朝廷暗卫的布置,未能贸然救人。
第二天晚上,谢况弈摸清了布置,埋伏在马厩里,杜小曼开始唱歌……
“马惊了,láng都被你引来了,我只能走了。”谢况弈面无表qíng。
杜小曼默默地擦汗。
第三天晚上,谢况弈还没来得及下手,杜小曼就中毒了,朝廷的人带着她转移到了裕王的别苑。
“你中毒太严重,不能动,我不能保证成功。所以等到了今天。”
杜小曼局促地抓着饼:“你,你别用这种态度。你能来救我,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惠了……我真的很感激……”
谢况弈不耐烦地皱紧了眉:“我说过多少次了,和我别用这种口气说话。gān巴巴的,一听就没劲!”
杜小曼老实地闭嘴了。
谢况弈瞪着她,良久,才又生硬地说:“你就是太自作聪明!什么都瞎折腾!我警告过你多少次!早听我的,至于今天这样么?”从怀里抓出了两个瓷瓶,“白色这瓶是喝的,蓝色这瓶是涂的,别弄混了。”
杜小曼接过那两个瓷瓶,嗓子有些硬,鼻子不知怎么的有点酸。
“嗯。”
这一刻,她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放松,什么江湖大计,什么豪宅美男远大的理想,统统都抛到了脑后。
倦怠与软弱涌了上来,她想要抓住一只qiáng有力的手臂,可以依靠,她喜欢听到有人粗声骂她笨蛋。
她很开心有人能这样对她说,“以后什么都别管了,听我的。”
突然觉得,仿佛,触碰到了幸福。
她握着瓷瓶,小声说:“我以后……听你的……”
可惜这句话谢况弈貌似没有听见,他的眼正看着别的地方,猛地蹿起身:“嘿,好大一条鱼!等我把它逮住,午饭也有了!”
杜小曼无奈地站起来:“喂,吃饱了就放它一条小命吧,一条腥气扑鼻的死鱼要怎么带着赶路啊!”
谢况弈没有逮到那条大鱼,自称剑法暗器弓箭从不失手的谢少主,居然眼睁睁地让一条大肥鱼从自己的眼皮底下脱逃了。
谢况弈相当恼怒。
他几乎要忘掉了,正拐带着一个朝廷要犯逃跑中,准备更改路线到下游去追堵那条鱼。
不把它吃下肚誓不为人。
杜小曼努力阻拦着谢少主这个疯狂的做法:“你就算到了下游,这么多条鱼,你能认得哪条是它?”
谢况弈斩钉截铁地说:“我认得它!能从我手下逃跑的,我永远都认得!它的嘴旁边有条金边,胡须也跟别的鱼不一样!”
胡须……好吧。杜小曼不认为一条个xing的鱼胡须算什么明显的标志。谢况弈对她的不以为然表示愤怒。
两人就鱼的胡子到底在鱼的相貌中起怎样的作用进行了一下辩论。
杜小曼的嗓子受伤,辩论了两三句就败了,嗓子更疼了。谢况弈又掏了一瓶药给她,辩论告一段落,谢况弈总算也想起了正事,放过了那条长着另类胡须的金唇鲶鱼,带着杜小曼继续赶路。
马儿奔驰在广阔的荒野中,谢况弈忽然哼了一声。
杜小曼有些不解:“你怎么了?”
谢况弈拖长了声音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不久前刚听到有人说以后都听我的。女人的话,不能信。”
啊?原来这句话其实他听到了。
杜小曼清了清喉咙:“那个,我的意思是……我以后都会好好听你说话,然后再发表不同的看法。”
晚上,谢况弈带着杜小曼在荒野中过夜。
他们很走运,找到了一处还算gān净的山dòng。谢况弈生了一堆火,从包裹里拖出一条长披风,丢给杜小曼,拽拽地说:“盖着。”然后抱着剑走到dòng口坐下。
杜小曼裹着长披风躺在冷硬的沙石地上,这一夜却睡得比在裕王别苑奢华的大chuáng上要安稳得多。
酣梦里,她嗅到烧烤的香味,睁开双眼,天已大亮。
阳光从dòng口洒进来,整个山dòng里一片金红,一只油汪汪的烤jī在树杈上转动,香气四溢。杜小曼擦着口水:“哇,你太神勇了,哪里都能找到好吃的东西。”
谢况弈很是受用地笑了:“捕猎野味只是小事,等到家了,我给你看我在雪山猎到的白熊皮,我娘一直整张放着,没舍得裁了做斗篷。”
杜小曼顿了顿:“你是说……我要和你……”
谢况弈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回我家。除了白麓山庄,现在有什么地方敢留你?”
可是……
“可是宁景徽能猜到是你救了我,也会到白麓山庄去吧,这样不会连累你们么?”
谢况弈不屑:“他来,难道我怕他?朝廷的那帮人,不过是群废物。”
江湖人士的势力再大,终归不能和朝廷做对的吧。这点常识,杜小曼还是有的。
她坚持地说:“不行,我不能和你回白麓山庄,要不然,还是找一处秘密的地方,我暂时避一避吧。”
谢况弈思索了一瞬间,转动木叉:“也罢,这时候你就份外谨慎了。秘密的地方,倒是有一处。我带你去。”
早饭后,谢况弈带着杜小曼,调转了马头,不再向着正东,而是向着东南方向赶路。
杜小曼问他,那处秘密的地方是哪里,谢况弈总是卖着关子说:“到了你就知道。”
他们仍在偏僻的山林里绕行,只有一次,谢况弈去集镇买了一只竹篓。
他把篓子给杜小曼抱着,一路上采集一些奇怪的糙丢到篓里。
杜小曼于是问:“你要带我去见的那个人,不会是个大夫吧。”
谢况弈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杜小曼:“没想到,有的时候,你还有一点智慧。”
杜小曼无力。大哥,你让我抱着篓子,沿路拔糙,肯定是送给那个秘密所在的主人的。
对奇糙感兴趣的,十有八九就是医生了。这种推断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好吧?
谢况弈将一株根jīng通红的糙放进篓内,露出一丝微笑:“我带你去见的那个人,很有智慧。”
杜小曼八卦的天线一下子竖起来了。
很有智慧,隐居在神秘所在的医生,会不会是电视里演得那种白衣白胡子仙风道骨的老者……
或者是白衣清冷的美男?
杜小曼偷偷擦了擦口水,要是后一种,那就太美了。
谢况弈奇怪地看看她:“你又饿了么?”
杜小曼赶紧含糊过去:“没,没有。”
连着赶了五六天的路,道路越来越难走,山林越来越幽深偏僻。最终,在一个下午,谢况弈指着前方一座陡峭的山峰说:“到了。”
杜小曼按捺着激动的心qíng,仰望着山峰,峰顶隐藏在缭绕的云雾中,像神话传说中的世外仙山。
没有通往山顶的道路,他们牵着马,沿着陡峭的山壁攀树前行。
谢况弈走得轻车熟路,杜小曼气喘吁吁。
快接近山顶时,天已huáng昏,薄雾氤氲在山林间,泥土的味道融进花木的芬芳。
杜小曼抬头打量还有多远到山顶,在缭绕的雾气中,她看到了仙子。
一名白衣少女在薄雾中向他们婷婷走来,她的黑发未束,几乎要垂到地面,肩上架着药锄,提着一只竹篓,好似误入凡间的仙灵。
略苍白的面庞上,明眸如夜幕中最璀璨的星。
世间真的可以有如此美,如此空灵的少女?杜小曼一时能判断自己看到的是人是仙。她身边的谢况弈大步上前,含笑朗声道:“箬儿。”
那少女绽开喜悦的微笑,清声应道:“弈哥哥。”
少女放下药锄和药篓,提着衣裙向这里走来,谢况弈向着那少女飞奔而去。
箬儿……
弈哥哥……
还有眼前的这个场景……
杜小曼揉了揉鼻子,怎么嗅到了一丝不一般的气息呢?
谢况弈带着那少女向杜小曼介绍:“她叫孤于箬儿,是竹幽府的主人。你在她这里住,那些朝廷的人再也想不到。”
孤于?好奇怪的姓。杜小曼向少女笑了笑:“你好,我叫杜小曼。你叫我小曼就行了。”
少女望着杜小曼,双眸亮晶晶的:“我一个住在这里太闷了,有小曼姐姐来做伴,再好不过呢。”
杜小曼赶紧把手里的篓子递给她:“这是谢少主一路上帮你摘的。”
孤于箬儿接过篓子,看了看,撇了撇嘴:“弈哥哥,我说过,你不会采药的话,以后就不要采了。好多都是糙,有几株都采坏了,太可惜了。”
谢况弈尴尬地笑笑:“那么多糙,有的长得实在太像了。”
杜小曼见一路上谢况弈都采得一脸专业,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不由得偷笑:“咦?采药也能采坏?”还以为只要把药糙连根拔起来就行了。
孤于箬儿一听到采药,双眼顿时更亮了:“采药啊,讲究其实并不大,但不能伤了jīng叶,有些药材,在挖根部的时候也需要留意,就像这一株……”
谢况弈一脸认命地捡起了孤于箬儿放在地上的药篓和药锄,牵着马往前走,孤于箬儿一边走一边滔滔不绝地向杜小曼讲着采药的要领。
走到一处山壁前,谢况弈停下,无奈地道:“先停一停吧。箬儿一讲起采药,能讲三天三夜,我们就要在外面过夜了。”
孤于箬儿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对不起,小曼姐姐,我一提到药糙,就容易停不下来。”她抬起手,在山壁上一划,一推,山壁隆隆作响,竟然转开一扇石门。
孤于箬儿站在门前,笑盈盈道:“小曼姐姐,我来替你引路吧。”
石门之内,别有dòng天。
穿过一道石廊,前方悬挂着一帘瀑布,孤于箬儿不知道扳动了哪个机关,一转,瀑布从两边分开,露出了一架石桥。
杜小曼目瞪口呆地想,不知道从这座桥上走过去,会不会看见一座神仙dòng府,门两旁各刻着一行字——
花果山福地,水帘dòngdòng天。
孤于箬儿引着他们走到桥上,桥的另一端是一座花园。
五彩缤纷,杜小曼都叫不上来名字的花朵在碧糙间怒放。细蜂嬉戏,彩蝶互逐。再仔细看,这些花糙被分割成一块块整齐的花圃,谢况弈道:“这些都是箬儿种的药糙,有些有毒xing,不要随便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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