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纪事_非言非默【完结+番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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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朝的史书最大的特点就是为尊者讳,这一点在那位身后被尊称为景烈帝的帝王身上表现得最为甚。据传他晚年曾下令大肆篡改景烈一朝的史记,并且屠戮多位拒绝遵从的史官,甚至还留下了一句在后世引来大量骂名的名言“朕非明君亦非仁君,朕的身后名不需要任何人来妄加评论,就算是史书也须按朕的意愿书写,抗旨者杀无赦”。他的篡史行为以及那句嚣张狂妄的言词虽然被那些傲骨铮铮杀之不尽的史官留在了景史正纪上,但是被他qiáng硬撕下了遮遮掩掩的面皮做了婊子还想要立牌坊的景史正传也因此被士林名士们贬斥为帝王的遮羞布,在景朝史册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不可信”这三字硬是被敲在了它的身上永远无法抹去,特别是涉及到景烈一朝时,无论史书上怎么书写,“不可信”是观者唯一的念头。

  而景烈帝的继任者景宣帝虽然没有在言语上留下此类把柄但是却用实际行动将承继自其父的铁血手腕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不但篡改前朝史册甚至连野史也不曾放过,当时的士林名士因非议先帝而获罪者众多,首罪者斩从罪者流放千里服苦役,愣是用qiáng硬手段给那些只会耍嘴皮子摇笔杆子的士林学子上了血淋淋的一课。据传他曾对心腹笑言那些士林学子们都是日子过得太悠闲了才会有空非议帝王家事搬弄前朝是非,流放苦寒之地服苦役显然有助于他们恢复冷静。这个因铁血镇压而至噤若寒蝉的局面,直到其子继位后才稍稍放松。

  后世对景烈帝景宣帝的评价还算公正,虽然两帝篡史以及屠戮史官名士士林学子的bào行甚至在其逝后数百年都被非议不止。但那些过失在其功绩面前都只能算是瑕不掩瑜,两帝都算得上是景朝历史上的名君,一位开创了景朝盛世另一位将这盛世推到了巅峰。

  后世诸多对景烈帝感兴趣的史学家考据狂都曾试图在故纸堆里寻出这位帝王到底篡改了哪些史实以及他为何不惜背上身后诸多骂名也要篡史的原因,毕竟以他当时的功绩不需要做任何篡改就足够在景史上留下最辉煌的一页,不过这些因为年代悠久最终湮没于故纸堆里不可寻。

  据传被大肆篡改的景烈一朝景史正传中看不出一丝不妥的地方亦没有篡改的痕迹,一般帝王不惜篡史也要改写的东西依然昭然留在景史上。这位开创了盛世的名君并没有大肆夸大自己的功绩,亦没有小心掩去他的过失,他的诸多血腥杀戮就算写得再隐晦亦可以在字里行间隐隐看出些端倪。帝王本纪世家列传景烈朝诸事纪,该写的不该写的通通都在上面,若硬要挑出不妥的地方,也就是后妃列传着墨过少糙糙带过吧。不过据传景烈帝的后妃本就不多,就算想写也没办法多写。

  相传帝后青梅竹马感qíng深厚,帝后大婚后帝誓不再纳妃,甚至在后逝去多年依然空置后位以资怀念,并转而专注于政事,终生郁郁寡欢。这段帝后伉俪qíng深的佳话在野史上流传甚广,景烈帝对发妻qíng深意重的形象也由此而来。不过既然正史都是“不可信”,那么野史当然更是荒谬不可信。

  至于真相,或许当年景烈帝用篡史的行为及高调嚣张的言论为景史正纪敲上“不可信”这三字印章的时候,就注定了这段历史再也没有真相可寻。不管怎么考据,不管如何探寻,无论最后得到了什么答案,“不可信”就是唯一的答案。

  无论景烈帝那时想掩盖的是什么,或许他只是想让世人以为他掩盖了什么,他显然成功了,而且是非常成功,就算还留下了什么没有抹煞完全的蛛丝马迹,“不可信”这三字也足够让那些猜测皆沦为荒谬的言论。这是数百年后的史学家考据者最终得出的近乎废话般的结论,也许也是最接近真实的答案。不过景烈帝宁愿让一朝史实沦为“不可信”的下场不在乎身前身后名自身功绩是否也会连带着化为虚无也要这样做的原因虽然有诸多猜测却始终没有定论。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后话。

  如果不去管那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史实背后的真相,只用看小说的心态来阅读景史正纪上事关景烈一朝的记载,依然可以看出很多有趣的地方。或许,用我们所知的那么一点点信息来对照史书,可以找到景烈帝试图掩盖的真实。

  纵观景烈一朝,可分为三个时期。一是隆盛元年至隆盛十四年幼帝继位太后摄政时期,二是天启元年至天启十二年烈帝亲政初露锋芒时期,三是弘庆元年开始的百年盛世时期至弘庆五十年烈帝崩止。

  后世的史学家考据者很少纠缠于隆盛年间的景烈事迹,那段历史,若硬要归于景烈一朝还不如为景太后王氏单独开一个隆盛篇章更合适,不过景烈帝亲政前期的诸多行事手法中皆隐隐有太后王氏的痕迹,显然这位开创弘庆盛世的名君受其母的影响颇大,所以一般还是把隆盛年间归于景烈一朝。

  当然,真正的景烈一朝开始于天启元年。

  天启元年值得史官们花笔墨书写的也就那么几件事。帝亲政,帝后大婚,逆王案,帝亲政后首次祭祖大典还有就是河西卫家的崛起。

  帝亲政与帝后大婚典礼的奢华宏大自然需要史官们大书特书,帝亲政后首次祭祖大典上发生的异像自然更需要史官们花费大量笔墨。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贯穿了整个天启年间的逆王案以及后来影响了整个景朝历史的河西卫家在景烈朝的崛起,在史书上却只有寥寥数笔。

  天启元年十月初八,帝至上苑猎场行猎,遇袭失踪,至三日方寻回,后亲至上苑,查明乃幽王所为,当场诛杀宗室廷臣涉案者数百人,并严令大理寺追查,此案牵连者数万人,在稍后的十余年尚有余波,此为“逆王案”。

  这是景史正传上对逆王案最详细的描写,再有几次偶然间提到都是含含糊糊隐晦不明,只隐约提到与逆王案有关或因逆王案获罪,却没有仔细说明原因,显然为尊者讳在这里开始显露痕迹。

  不过此案牵连实在太多,虽然景史正传上只有这寥寥数笔,史学家依然从众多野史及当时文人墨客士林名士留下的书集中大概拼凑出了一个轮廓。

  逆王案自天启元年末开始至天启十二年才算进入尾声,期间被诛杀的宗室廷臣不下千人,被抄家灭族连根拔起的名门世家数十个,株连众多,血流成河。此案由景太后王氏于天启元年末首开杀戮,其子烈帝稍后接手,至天启十二年结束时朝堂上的重臣基本上被血洗了一遍,自此后,景烈一朝朝堂上再无让烈帝不悦的声音。很明显,逆王案与烈帝而言,只是一件铲除异己的趁手工具。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语自然不可能出现在景史上,只能含含糊糊的略过。

  至于河西卫家,景史正传的世家里面为河西卫家单独列了一章。

  河西卫家起于高祖时,至烈帝朝最盛,其后荣宠不衰延绵数百年。

  景史上花费众多笔墨描写高祖时的河西卫家及景烈朝后河西卫家的尊荣,但是对于河西卫家在景烈朝崛起的原因,景史上语焉不详。卫家家史上倒提到过那么一句,卫家盛于“逆王案”,亦因“逆王案”数度沉浮。

  至于对在景烈朝大放异彩奠定河西卫家望族声势的卫氏七子,亦只有寥寥数语提到,不过后面的列传中却为卫氏七子单独开了一个篇章。

  让我们翻到卫氏七子列传,前面的关于六子的地方一扫而过,直接往后面看。

  卫衍,字延之,忠勇侯卫靖第七子,母柳氏……隆盛五年随侍帝左右……甚得帝宠……

  景史上的“甚得帝宠”这四字其实很稀松很平常,很多天子近臣重臣都会在盖棺定论的时候得到这样的评价。但是这四字评价放到卫衍身上,显然与史实稍有些出入。至此,景烈帝篡史的行为昭然若示。

  至于原因吗?

  冥冥之中,似乎传来那位站在至高处的帝王的叹息声,慢慢消散,终无处可寻。

  然而对于最终被这样盖棺定论的这位,若有得选择,比起“甚得帝宠”这样的评价,或许“不为帝喜”更轻松吧。

  第8章行宫

  不过,当是时,皇帝陛下的心qíng就是真面目被bī着自我揭露以后的恼羞成怒以及对于自己为何会烦躁不安以至于做出那种承诺的深刻反省。

  而卫衍,在他被皇帝陛下弄到昏睡过去再次醒来后脑子一直处在混乱的状态。皇帝陛下的话重新让他看到了解脱之日的到来萌生了新的希望,但是,有这么一块香馍馍吊在鼻子前方,如果不去想方设法伸长脖子去够着它简直是qiáng人所难。

  自然,卫衍醒过来之后最首要的事莫过于是推敲吃到这个香馍馍的方法,可惜,方法是很多,偏偏每一个都会有弄巧成拙的可能xing。

  等朕厌了就放了你。

  就算卫衍再愚笨,他也明白那个“厌”是指“厌倦”并非指“厌恶”。皇帝陛下承诺有朝一日对他的身体失去兴趣,厌倦了会放了他,而若有那么一天对他这个人厌恶了会怎么处置可没有说。

  人在很多qíng况下会自然而然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厌倦某人某物某事,比如说一个人喜欢吃大鱼大ròu,然后他日日吃月月吃年年吃,有那么一天就可能会突然厌倦了大鱼大ròu而想要去尝尝清粥小菜,当然怎么吃都不会厌倦的人也有只是很少而已。但是在极端的qíng况下则会跳过“厌倦”直接转化为“厌恶”,比如说那个喜欢吃大鱼大ròu的人在吃得很饱的qíng况下被人用刀子指着继续填鸭似的往肚子里面塞那些大鱼大ròu吐了再塞塞了再吐,不用一天,他恐怕就会对那些大鱼大ròu产生厌恶感。这里面的度很难掌握,卫衍自认他没有这个本事拿捏其中的分寸。若是面对普通人,就算过了也无所谓,但是面对的那个人是君王时,一字之差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随侍在皇帝陛下跟前数年,当然清楚皇帝陛下厌恶的是什么事,但是要让皇帝陛下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厌倦的感觉又不至于直接恶化成厌恶,卫衍愣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不着痕迹的好方法。

  自作聪明,恃宠而骄,主动邀宠这些方法他不敢轻易尝试,就算想试也没有机会。“自作聪明”需要机会,“恃宠而骄”也需要机会,况且他对他上次闹市纵马被参,皇帝陛下虽然将弹劾他的奏折留中不发,却依然狠狠惩戒了他一番的事还心有余悸,怎么敢轻易尝试?

  至于“主动邀宠”嘛,此事根本不能由他决定。什么时候抱他,怎么抱他,抱到何种程度,向来是由皇帝陛下独断专行,由不得他置喙半分,又何来“主动邀宠”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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