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难求_维和粽子【完结】(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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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星帮她戴上凤冠霞帔,将发髻梳好,又拍了些胭脂掩盖住苏婉之过分苍白的脸色。

  门外噼里啪啦响起了pào竹声,恰好此时有人走进。

  “你回来了?”

  苏婉之回首,正见计蒙亦穿着喜服逆光走来,红衣似火,脸上不知是真是假也带了些倦意。

  点了点头,环佩泠泠响在耳畔,苏婉之道:“没有食言,我回来了。”

  日光落到房内,浅浅光晕稀薄到淡不可见。

  恰是辰时。

  走到苏婉之面前,计蒙能看见苏婉之眼睛里浮起淡淡血丝,大约是一夜奔波未睡的缘故。

  没有问别的,计蒙只是从背后拿出一碗尚温热的元宵,搁在苏婉之面前的桌台上,柔声道:“祁山讲究不多,仪式一向从简,不过也要约莫折腾个把时辰,你先吃点垫垫,等仪式结束就先回房睡了罢。”

  接过元宵,苏婉之垂头低声道:“谢谢。”

  “谢什么。”计蒙笑开,仿佛如释重负,“你只要别再折腾出事我就很感激你了。”

  元宵的热度透过瓷碗传递到苏婉之的手上,轻轻舀了一个元宵入口,圆润饱满的颗粒微烫,含在口中几乎要烫到唇,淡淡水汽腾上苏婉之的眸。

  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已经没有紧要的事需要赶去明都了,她其实也不用再嫁给计蒙了。

  “那我先出去了。”

  眼睁睁看着计蒙走出,苏婉之仍旧捧着元宵。

  祁山的女弟子鱼贯而入,很快整个院落都热闹起来,虽有捻酸不甘但大都是祝福之词,最后赶来的是祁山的掌门夫人,赶走一gān女眷,笑吟吟的拉着苏婉之出了院子。

  院外已是一地pào竹烟花的碎屑,往日常见的师兄弟一个个挤眉瞪眼的抱着器乐chuī拉弹唱,再远些是一顶红绸包裹的轿子。

  苏星急急跑来,把盖头替苏婉之盖上,便搀苏婉之上了花轿。

  直到一步步踏进礼堂——也就是祁山正殿,苏婉之还有种如隔梦幻的感觉,打了个呵欠,有人给她递上茶盏,她听见计蒙的声音:“把茶奉上就好。”

  苏婉之照做,接着便听见高亢的男声。

  “新人拜堂,一拜天地——”

  握住红绸的一截,苏婉之低头,微微觉得眩晕。

  “二拜高堂——”

  头更觉得重。

  “夫妻对拜——”

  “砰”一声,苏婉之一头栽向前,计蒙眼疾手快揽住苏婉之,苏婉之便整个瘫进计蒙怀里,面色cháo红。

  计蒙伸手一探,苏婉之的额头温度偏高,像是病了。

  一时间,正殿里的其他人都有些怔愣,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病了,我先送她回去,你们继续。”

  说完,计蒙的手抄抱起苏婉之,任由苏婉之的衣带轻曳,不顾众人的目光朝外走去。

  踢开布置好的新房,将苏婉之放在chuáng上时,计蒙也微微喘起了气。

  其实以他的武功,抱苏婉之绕祁山走个来回都不成问题,只是……他昨晚亦没睡。

  苏婉之说会回来,他并不全信,苏婉之和那个人有什么纠葛他一概不知,唯一知道的便是那人在苏婉之心中的地位比他只怕要高得多,他不是不信苏婉之,只是……越是不知越是不安。

  好在,苏婉之到底是回来了。

  躺在chuáng上,苏婉之仍睡的不安稳,口中喃喃说着什么。

  替苏婉之除去凤冠霞帔和身上嫁衣,只着中衣盖上梅红锦被,计蒙又探了探她的额温,倒也并非太高,计蒙放下心,苏婉之大约是奔波的太疲累了,让她先睡一会也罢。

  刚想出门,计蒙却又忍不住凑近苏婉之嘴边,听她在说什么。

  含含糊糊的音节分辨不清,只能隐约听见:“姬恪……别死……不许死…………还没有…………啊……”

  似乎是看见什么极可怖的场景,苏婉之低叫了一声,额上冷汗直冒,反倒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呢喃。

  计蒙站在苏婉之身侧,却是不知心中该如何感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娶苏婉之究竟是对是错,苏婉之整颗心……只怕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帮苏婉之掖好被角,计蒙无声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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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场异常昏沉的睡眠里,苏婉之陷入深沉的梦境中。

  所有的画面被破碎打散分开在脑海中,又以各种方式上演,一梦未醒又是一梦,压抑的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她梦见幼时的年华,梦见爹娘,梦见苏慎言,但梦到最多的还是姬恪。

  藏于记忆里的每一段回忆被重新组合塞回了苏婉之的脑中,梦见御花园里年纪尚轻笑意纯然的姬恪,梦见在那个小村落与她共舞笑容无奈的姬恪,也梦见了卧躺于chuáng脸色惨白鲜血浸染衣衫的姬恪……

  姬恪空落着视线,微笑看她,唇角血液满溢,双眸渐渐闭合,漫天血色吞没,生命的迹象刹那枯萎,风华逝去,无痕消亡,再不可追。

  循环往复,终,她骤然惊醒。

  满额的冷汗浸湿了鬓角,手背蹭着眼眶,点点湿意灼烫了手背。

  看外头天色,竟已渐渐日暮。

  她睡了多久?

  刚垂下眸,被满目的艳红惊骇,霎时间脑中掠过姬恪在漫天血色中凄婉微笑的模样,嗡鸣一声,那念头如烟云轰然炸裂,苏婉之掀开被子,坐直身下chuáng,待那些思绪渐渐静止,才缓缓恢复了清醒,也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外面依旧有吵闹声音,隔着屋宇院落,显得很遥远。

  苏婉之换上摆在桌上的红色常服推门而出,她从院中一直走到膳堂都未遇见人,直到膳堂才算有人烟,远远瞧着里面满是喜庆的人群,而计蒙站在正中,一杯杯灌着酒,看不出是否喝醉,嘴边一直是惯常的笑容。

  他并没有发现苏婉之。

  苏婉之站在门口,不知道是否该进去。

  “小姐小姐……”苏星的声音。

  苏婉之回头,正看见苏星向她跑来:“我在呢,你怎么在外面。”

  没有回答苏婉之的话,苏星只是yù言又止的望着苏婉之,背着手费力眨了两下眼睛。

  苏婉之轻笑:“怎么了?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略略退了一步,苏星把藏在手上的东西捧给了苏婉之,那是一只白鸽。

  狐疑接过,苏婉之抓着白鸽,问道:“怎么了?”

  苏星咬咬牙:“小姐,那白鸽腿上栓了一张小笺,本来不想给你的,可是……唉,还是你自己看吧……”

  取下小笺展开,字迹很陌生,但显然写的很潦糙,只有简单的一行:

  公子昨日昏厥,生死不明。

  想来应该是其徐写的,苏婉之记得只有他是叫姬恪公子。

  手指慢慢紧攥小笺,苏婉之默默低下头,沉默了片刻,问苏星:“你这是哪里来的?”

  “下午我看见这只白鸽一只在我们院子里低飞,就抓来看……就看见这个……”

  苏婉之又问:“还有别人看见么?”

  “……这个,应该没有了……”

  又是沉默了一会,苏婉之才轻声道:“我知道了。”

  梦境里姬恪的模样在脑海中飞速掠过,一幕幕闪烁。

  苏婉之闭上眼,摇摇头,挥散脑中念头。

  然而,下一刻,有人夺过她手里的小笺,看去。

  苏婉之回身想抢回,却看见计蒙垂头看着那行字,嘴角勾起的笑容慢慢淡去,他看向苏婉之:“苏婉之,这个公子……你是担心的那个人?”

  第五六章

  颓然的放下手,肩胛处的伤口传来一阵阵痛楚。

  原本苏婉之刺的并不深,但未及时止血又加上逞qiángqiáng行拔出伤口上的刀,致使姬恪肩膀上的伤越加严重,勉力支持住身体也不过是qiáng弩之末。

  其徐冲进来时,惊得差点绊倒在地。

  蜿蜒的血液染红了整只手臂,顺着指尖一点点滴落在地面,姬恪的面容惨白骇人,几无人色。

  吓的其徐连连叫道:“公子,公子……”

  姬恪并未应声,煞白着一张脸,面沉如水,一动不动望着远处,似在沉思,又似在神游,对自己身上淋漓鲜血浑无所觉。

  见此,其徐心中更是惊惧,顾不上礼仪伸手探了探姬恪的脉。

  还未搭上,姬恪已缓缓抽出手,转头平静看向其徐,音色里微有些孱弱:“我没事,替我包扎罢。”

  其徐忙想出门找大夫来包扎,一只脚刚踏出门,只听身后“砰”一声重响。

  再回头看,姬恪已然倒在榻上,发丝散乱,鲜血浸染,而人,也已神智不醒。

  待姬恪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疲累的连眼皮也沉沉坠坠,再抬不起。

  伤口处仍然隐隐作痛,只是大约上药包扎过,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姬恪试图坐起,才发现身体无力到竟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

  惊诧之后,姬恪只得在心中苦笑。

  这次倒是当真什么也再做不了了,无论是皇位还是……苏婉之。

  他已经出来了不短的日子,明都内究竟如何,他一概不知,更别提谋划筹措,这个先机若为姬止或者姬跃抢先,那等着他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现今,却是无能无力。

  姬恪却突然间觉得轻松了起来,八年了,他活得太累了。

  睁不开眼,却能感觉到烛灯微弱的火光在眼皮前闪烁跳跃,宛如篝火。

  几乎是有些迟钝的,姬恪意识到……已经,又入夜了么?

  那么……苏婉之已经成亲了?

  姬恪的眼眸前一片漆黑,辨不清任何事物,长久的寂静与沉默后,才有一丝丝的酸涩之意从胸口蔓延而上,透过四肢百骸,渐渐涌向身体的每一处。

  混合着肩膀肺腑中的疼痛,逐渐麻木了身体痛觉,似乎永无尽头。

  在作为谢宇的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揽住苏婉之,要求她不要嫁给计蒙。

  可是如今,他根本没有那个资格。

  是不是在失去后才会觉得珍贵,千金易得,人心难求。

  也许再给他一次机会回到以前,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谈不上后悔或是悔恨,那是已经深入骨髓了的xing格,趋利避害,只是如今的心痛却也是真的,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日会在乎一个那样的女子,但当一切已成定局,连他自己也无法挣脱违背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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