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叻。”沈飞拣起一块豆腐gān,用剪刀在角上剪开一个小口,然后从口中浇进调味汁,用餐巾纸包住豆腐gān的另一角,塞到男孩手中,“来,边走边吃。”
男孩一边把两毛钱的钢蹦递到沈飞手中,一边已经迫不及待地在豆腐gān上咬了一口,香脆的豆腐gān伴着鲜浓的汤汁进入了他的口中,那种对味蕾的美妙刺激让他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在离摊点不远的地方,徐丽婕正站在“一笑天”酒楼的门口,绕有兴趣地向这边张望着。沈飞的忙碌和食客们的热qíng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在她闻起来,那油锅中飘出的分明是一股怪怪的臭味。
终于,徐丽婕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捏着鼻子,来到了沈飞的摊点前。
“喂。”她招呼沈飞,因为鼻子不通气,声音多少显得有些怪异,“这东西好吃吗?怎么闻起来这么臭?”
“呦,大小姐,你也来赏光啊。”沈飞笑呵呵地看着她,“这东西就是闻起来越臭,吃起来越香啊,怎么样,来点?”
摊点旁露天摆着几张小桌,小桌前坐着的食客们无不吃的酣畅淋漓。徐丽婕看看他们,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徐丽婕也坐在了小桌前,没过多久,沈飞便把一碗炸臭豆腐端了上来。浸在汤汁中的豆腐块色泽金huáng,外苏里嫩,经油炸后那股怪味已经弱了很多,反而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鲜香。
徐丽婕夹起一块臭豆腐放入口中,那种美妙的口感和奇特的苏香,比起上午的佳肴来,倒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沈飞站在一旁,迫不及待地询问:“味道怎么样?”
徐丽婕伸出左手,竖起了大拇哥:“good!”
沈飞“嘿嘿”一笑:“凡是吃过的,还没有不说好的。哎,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徐叔和小凌子呢?”
“在后厨呢。”徐丽婕一边说一边继续吃着,“在为明天的‘名楼会’做准备呢。”
“嗯。”沈飞点点头,“小凌子又在练他那个‘文思豆腐羹’了?”
“‘文思豆腐羹’?也许是吧,反正我也不懂。”徐丽婕忽然想到什么,看着沈飞,“你为什么不跟我爸爸学点厨艺呢?看得出来,他挺喜欢你的。”
沈飞撇撇嘴:“我是那块料吗?”
“我看你行。”徐丽婕倒是一脸的认真。
“行我也不学。”
徐丽婕有些诧异:“为什么啊?”
沈飞摸摸下巴,做出思考的表qíng,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要是一不小心练成了大厨,那哪还有时间炸臭豆腐?”
徐丽婕笑了起来:“炸臭豆腐很有出息么?”
沈飞也笑了,他指了指那些食客:“你应该去问问他们。”
徐丽婕一愣,然后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人各有志,先不和你说了,你去忙吧。”
沈飞却不离开,笑嘻嘻地看着她:“大小姐,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啊。”
“什么?”
“还没付钱哪。公平买卖,童叟无欺,我这臭豆腐是两毛钱一块,你吃了三块,一共是六毛钱。”
徐丽婕愕然地看着沈飞:“我也得付?”
沈飞把手一摊:“小本经营,概不赊帐。”
徐丽婕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摸出一块钱钢蹦,塞到沈飞的掌心:“喏,找我四毛!”
夜色初上,月影朦胧。
桌上几样小菜已经炒好,热腾腾地冒着香气;一瓶白酒也已经启开。
凌永生是很少喝酒的人,可是今天他却非得拖着沈飞“陪他喝两杯”。
离“名楼会”还有最后一晚,在这样的大赛面前,人难免会有压力。喝点酒,的确是减缓压力的一个好方法。
“我相信你的实力,明天的比赛,你会赢的。”沈飞转动着面前的酒杯,说着鼓励的话。
凌永生沉吟片刻:“我担心的,倒不是明天的对手……”
沈飞眼睛一亮:“你是在担心那个姜山?”
凌永生点点头:“他把‘一笑天’的qíng况打探得如此透彻,我实在猜不透他的用意。如果他在明天的大会上对‘一笑天’不利,敌暗我明,肯定会很难对付。”
“现在多想这些也没有用。练好自身的内功,静观其变。他对‘一笑天’如此重视,正说明他心中存有忌惮。”
“嗯,你说的有道理。飞哥。来,我敬你一杯。”凌永生端起酒杯,他的面颊已经泛起了一些红润。
沈飞笑笑:“你以后别叫我飞哥了,你现在是酒楼的总厨,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你还是我的飞哥。十年前我这么叫你,即使再过十年,也还是一样。”
沈飞没有再说什么,他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心头腾起一股暖意。这十年来,他看起来什么也没有得到,但他至少有一帮好朋友,这些朋友出息了,成名了,可他们还是愿意叫他“飞哥”,这让他非常满足。
“时间真是快啊。”几杯酒下肚,内向的凌永生话也逐渐多了起来,“记得我刚到‘一笑天’的时候,你对我说,总有一天你会成为‘天下第一名厨’,你知道那时我有多佩服你吗?”
沈飞沉默着,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之中,十年前,“天下第一名厨”的梦想,一切似乎那么遥远,又如同近在眼前。
“我就是在你那些话的激励下,才会有今天的成绩。”凌永生继续叨唠着。
沈飞“嘿嘿”一笑:“惭愧啊,当初夸下海口的人,现在却还是一个菜头。”
凌永生也笑了:“谁让你突然迷上了炸臭豆腐?如果你肯把心思用在做菜上,这‘一笑天’的主厨早就是你的了。”
沈飞淡然地摇摇头:“谁知道呢?这世上的事qíng,本来有很多是说不清的。”
凌永生忽然很认真地看着沈飞:“可是我并不替你可惜,有时候,我还很羡慕你。真想能象你那样逍遥和快乐。”
“是吗?”沈飞狡黠地眨眨眼睛,“但你也说了,只是‘有时候’。”
凌永生点头而笑:“确实,这‘一笑天’主厨的位置,对任何人都会是很大的诱惑。我现在还不明白徐叔为什么会这么早便主动放弃了它。”
沈飞沉吟片刻:“只有一种可能,他发觉其它一些东西是更加值得珍惜的。”
凌永生“哦”了一声,看起来,他已经有些醉了。
砂锅中的rǔ鸽已经闷了两个多小时,ròu质苏烂,所有的营养都已渗入了汤中。
徐叔把浓浓的鸽汤倒入碗中,然后端起汤碗,来到了女儿房间的门前。这间屋子已经空了近二十年,今天,它终于迎回了自己的主人。
徐叔敲了敲门,门很快开了,徐丽婕站在门后,甜甜地叫了声:“爸。”
“我给你炖了鸽汤,趁热喝了吧。”徐叔一边说,一边走进屋内,把汤碗放在了桌上。
“谢谢爸。”徐丽婕端起汤碗,喝了一小口,赞道,“真香!”看到徐叔欣慰地站在桌旁,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禁不住笑了起来:“爸,您要看着我喝完么?”
徐叔点点头:“你小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看着你喝汤,你还记得么?”
“记得。”徐丽婕环顾着小屋,这里留下了她太多童年时的记忆。
“日子过得真快啊。”徐叔感慨道,“这次回到国内,具体有什么打算吗?”
“嗯。先在家里呆一阵。”徐丽婕喝了口汤,“然后我想去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看看,去发展我的事业。”
“哦。”徐叔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有些黯然地说道,“也好,也好,扬州确实太小了,留不住你们的。”
第二章名楼会
“镜月轩”也许不是扬州最好的酒楼,但它绝对是扬州最豪华的酒楼。气势宏伟的五层仿古式高楼,二十四小时全天候营业,彻夜灯火通明。酒楼内全楠木内饰,猩红的地毯,漆黑锃亮的圆桌,紫砂茶壶,晶莹透亮的瓷碗,连筷子牙签都是用白玉制成,每一处细节都体现出酒楼主人陈chūn生的雄厚财力。
自十年前开业以来,“镜月轩”从来没有一分钟是关过门的,可是今天,酒楼门口破天荒地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镜月轩”一层豪华的大厅内,原来餐桌已经被清走,大厅中间设置了一个圆形的舞台。
准确的说,那应该叫做擂台。淮扬厨界期盼已久的名楼会,今天即将在这个大厅举行,来自三大名楼的总厨,也将在这个擂台上一决高下。
擂台前的正首位置,设了四个座位,最左边的主座上,端坐这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他方脸浓眉,神采飞扬,看起来四十岁上下,此人正是本次名楼会的发起者,“镜月轩”的老板陈chūn生。
坐在最右边的半百男子个头不高,圆圆的脸庞,笑眯眯的双眼,显得甚是亲切,不过他举手投足之间,却又气度不凡,隐隐透着股大家的风范。这正是今年来声名在扬州厨界如日中天的“一笑天”老板:徐叔。
徐叔身边的老者一身古朴打扮,体形削瘦。他抚着颌下的三寸白须,气定神闲,一副与世无争的神态,不用说,自然是扬州厨界元老,“天香阁”的老板马云了。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圈圆形的看台,看台上早已挤满了来自扬州各个酒楼的大小刀客们,就连空地上也站着不少人。徐丽婕和沈飞亦在人丛当中。
既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台上台下的准备也已就绪,可陈chūn生却不断地抬腕看表,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人。在他身边那个依然空着的座位也证明了这一点。
看台上有人觉察到了什么,开始窃窃私语。以陈总以往的习惯和派头,向来只有别人等他,今天能让陈总坐在这里等待的,会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正猜测间,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近了会场,他正是原本在门口迎客的“镜月轩”大堂周经理。周经理走到陈chūn生身边,俯下身去,轻声说了两个字:“来了。”
陈chūn生脸露喜色,立刻站起身来,在周经理的引导下,向着酒楼门口走去。看客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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