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山传奇_刘兴诗【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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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线索的惟一证物,是那个红漆编号的白色贝币,贝壳表面有曹仲安的手迹:“印度洋……”

印度洋在邛都西南,邛都在雾中山西南,雾中山在省城西南。

曹仲安孤身离开省城,走进雾中山,然后在邛都夷古墓里发现了他的笔迹,他亲笔写着更加遥远的西南方的印度洋,他是否踏上一条无人知晓的秘密小径,悄悄走向西南方,到陌生的印度洋边去寻找贝币的来源,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呢?

他上雾中山,必定为了那个神奇古怪的飞来佛。邛都夷古墓里的事件,也和历史有关,话说回来,他本来就是考古学教授,眼中看的、心里爱的,都是上千年的老古董。要往西南方找他,必须沿途寻史访古才行。

西南,访古。最终目的地:印度洋。

这是我的新的行动计划。也许这是虚妄,也许这太渺茫。可是如今除了这条路,我又有别的什么办法呢?

结束了地震考察,我按照想像中的路线,独自向西南方走去。

一路上经过的地方,安宁河、渡口市、金沙江、巧家县,在我的心目中全都幻化为汉代古地名:孙水、会无、沪水、堂狼。现实天地在我的眼睛里逐渐淡化消隐了,铁路、工厂、火车、汽车,似乎都变成了蜃楼幻景。一座座古墓、一道道汉阙、一方方碑石,渐渐在周围世界里凸现出来,变成了我惟一可见可闻的实体,我也仿佛坠入了两千多年前的汉家疆域里。

我就这样一路行行重行行,由古邓都夷地界南下,经过古滇国,进入古叶榆①境内。这是西汉时期西南夷的另一个国度,苍山雄峻,洱海迷茫,一派大好风光。心里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曹仲安的想法和我相同,他在南行途中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一方宝地,径直奔向天外天的印度洋。

①汉代叶榆,即今云南大理,因叶榆泽(洱海)得。

我放慢了脚步,在洱海岩边纵目四望,细察此处的形势。只见高塔、古寺、城郭、村寨,到处遗存盎然古风。男女老幼身着鲜丽服饰,无不洋溢民族风情。我没有料错,此情此景,不可能不打动一个西南民族原始文化专家的心,他,肯定在这儿逗留过。

可是,我满怀希望迈步踏入村墟、田野寻找,累得筋疲力竭也一无所获,只好垂头丧气离开这座富有传奇色彩的边陲古城,沿着湖边古道向西南走去,把希望寄托于前方。

湖上,风细细,浪寂寂,一弯素月沿着洱海水波冉冉升起来,月光映出如凿如削的山的剪影,更加显现出几分神秘的色彩和葱茏古意。我边走边回顾,恋恋不舍地往前走。走不多时,路没有了,前方横着一派暗沉沉的湖波。要想过去,必须觅船过渡。但是眼前一片水雾茫茫,哪有一只渡船?

我正踯躅间,忽然耳畔“咿呀”一声,一只小小的柳叶船从黑暗中慢悠悠漂了过来。这是一艘夜归的渔舟,舟上端坐着一个白族老人,连人带船融合在夜色里。若不是船桨轻轻拨拉着水,几乎没法察觉他的存在。

小船傍了岸,我赶上一步向船上的老人打招呼,请求他带我过湖去。老人借着月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略微沉吟了一下,伸手让我上了船。

好心的白族老人不顾身子疲乏,载着我重新荡进了湖心。两人对坐着,空荡荡的湖面上只有他和我,荡着荡着,就聊起了天。

我和他谈起了山,谈起了湖,谈起神秘的叶榆古城。老人边划桨,边给我讲了一个古代叶榆头人沉宝的故事。

“这是真的吗?”我问他。

“前辈老人传讲下来的,哪会有假!”他在黑暗中目光炯炯,一本正经地说。

他说起了兴致,把这个故事一五一十他讲给我听。据说两千多年前,大汉皇帝还在位时,住在这儿的一位头人从南方化外之地得到一批稀世珍宝,满满载了一船带回去。谁知忽然风浪大作,几乎船沉人亡,为了平息风波,他亲手把许多宝贝投入湖心,这才逃脱了厄运。

“有证据吗?”我对这个故事产生了兴趣。

“要多,可没有。”老人说,“咱们村里的老辈有一次福至心灵,撒网捞起了一个古里古怪的细脖子铜瓶,周身长满了锈。据说这就是当年那位老祖宗平定风波,抛下水的一件宝物。”

“能让我看一下吗?”我问。

“你来晚了,”老人说,“前不久有一个外乡人,说是专门考古的,已经把它带走了。”

“这个人什么长相?”我的心里产生了一个朦胧的预感,赶忙问他。

在黑暗里,老人蹙眉想了一下,缓缓地回答:“高瘦的个子,戴眼镜,说话平声静气,有条有理的,像是一个有学问的人。”他慢吞吞地边想边说,逐渐勾绘出一个我十分熟悉的人物形象。

我的心怦怦狂跳着,忙不迭地从怀里掏出曹仲安的照片,递给他观看。问他:“是这个人吗?”

老人放下手中的桨接过照片,任凭小船在水上随意飘荡,在月光下眯起眼睛看了很久很久。最后,放下照片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没有错,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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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头脑中一片混乱,无法理出头绪。

曹仲安忽然在洱海出现,打乱了我的思路。看来他似乎仍旧身在现世,并未隐入历史烟尘。邓都古墓事件是一个例外,也许别有原因,暂时还未探明吧。

我感到十分矛盾,尽力不想邓都古墓里的那个编码贝币,心中叨念道:“他没有钻进历史就好!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有办法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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