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萝西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是你吗,亲爱的?今天一天怎么样?”
“叫人烦恼,”他承认说。他穿过过道来到厨房。他吻了她,当然又把内心的秘密暴露出来了。
他把她抱得太紧了些,时间也过长了些,似乎他已打定主意决不让人把她夺去。
她退后一些,打量着他。新月似的眉毛弯成了结。“里奇※,情况严重吗?”
“什么情况?”
“压在你心上的事。”
“没什么,”他说,“只是工作中的一两件事罢了。我得为这些问题拼命去干——这是我拿了工资该做的事。”
“是吗?”她不大相信地说,“别累倒了,而且也不要带回家来。家庭就是让你避开那些事情的地方。”
“我知道。不过烦恼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排除掉的。或许有些人一走出实验室就能把它抛在脑后,不过我不能。即使在家里,我也需要一个小时
※里奇是布兰森的昵称。
左右才能定下心来。”
“你可没有拿加班费啊!”
“我拿的工资是很高的。”
“你是应该拿很高的工资的。”她自信地说,“最好的脑袋就应该拿最高的工资。”
他轻轻地拍拍她的面颊:“是拿了,亲爱的——不过,有好多脑袋比我的更好。”
“胡说。”她把一只碗放在搅拌器下面,旋了一下开关,“你正在产生一种自卑感。你叫我感到意外。”
“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反驳说,“一个好脑袋是能够认出另一个更好的脑袋的。厂里有些人你必须亲自认识后才能信以为真。聪明人,多萝西,非常聪明的人。我巴不得跟他们一样能干呢!”
“好吧,如果你现在不如他们能干,不久就会碾他们一样能干的。”
“我希望如此。”
他站着,心里在仔细琢磨。会跟他们一样能干的,她刚才说。昨天这样说或许是有道理的。但是今天就不行。他的未来正在缓慢地、一点一点地、一个该死的项目接着一个该死的项目地掌握到别人手里,直到迟早有一天……
“今晚你是异乎寻常地安静,饿了吗?”
“不很饿。”
“要不了几分钟晚饭就好了。”
“好吧,亲爱的。正好来得及去洗一洗。”
走进浴间,他把上身衣服脱掉,然后擦洗身子,仿佛试图把精神上的黑影都清洗掉似的。
多萝西匆匆地走进来。“我忘了告诉你有一块温暖的干毛巾——怎么啦,里奇,你的胳膊上有青块。”
“是的,我知道。”他从她手里接过毛巾,擦去脸上和胸口的水,然后弯起胳膊,仔细察看胳膊肘周围的紫血块,摸上去感到疼痛。“今天早上,在梯级上摔下来。胳膊肘撞了一下,后脑袋也碰出了肿块。”
她摸摸他的颅骨:“不错,有很大一个肿块。”
“碰上去很痛。”
“那些梯级又长又陡。啊,里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我也说不清,”他用毛巾又擦了擦,伸手去拿衬衫。“我正顺着梯级走下来,就像我走过的几百次那样。记不起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还在什么东西上面滑了一下,就这样脸朝下地冲过去了。有两个人正在梯级上走上来,他们看见我倒下来,往前一跳,就在我撞上的时候抓住了我。多亏了他们我才没有受重伤。”
“后来呢?”
“我准是有一小会儿撞得晕过去了,因为接下来我发现自己坐在梯级上,头脑昏沉沉的。两个人中的一个正拍打着我的脸,问我‘你好了吗,先生?’我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我谢谢他,然后就自个儿走了。不用说,我感到头晕得要命。”
“你去看了医生没有?”
“没有,没必要。几个肿块,就是这么一回事。”
她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不安。“里奇,看来你可能是晕过去了,那可能意味着出了什么事,而——”
“没有什么事,我身体很好,就是掉到大峡谷里再弹起来也不妨。别为了几个肿块肿包激动。”
找到了领圈和领带后,他开始把它们套在脖子上。
“我当时准是心不在焉,或是粗心大意,踏空了一级或是什么的。它会叫我以后走路时多加小心。让我们忘了它吧,好不好?”
“可我还是——”她声音逐渐低下来,鹅蛋形的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气,“天哪,什么东西烧焦了!”她匆匆跑回厨房。
他在镜子里打量着自己,一面小心地打着领带。瘦瘦的,苦行者似的外貌,薄薄的嘴唇,浅黑的眼睛,黑黑的眉毛和头发。左边太阳穴上有一块小小的白色伤疤。脸刮得很光洁,年纪在30岁左右,服装整洁。
这张脸看来不像是张杀人者的脸,太书生气。
但是如果双眼紧张地看着警察的摄影机,下面再挂一块身份号码牌,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拍摄的照片都可能是死囚牢房的合适候选人,特别是经过长长一个晚上的集中审问后,双眼迷迷糊糊,脸上邋里邋遢的,那就更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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