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中最硬、折光率最大、色散性最好的矿物。钻石晶莹澄彻,其品位高低是以它
的“色”来划分的。95色以上的无色微蓝钻石称为白钻,最为昂贵,黄色的次之,
其它颜色的钻石较少。据报道,世界上有三颗著名的黑钻石,最大的一块叫林布
兰钻石,125 克拉,原是珠宝商人弃之不用的废物,后来一位有心人——荷兰珠
宝师富力克。范纳斯——以数年精力把它琢磨出来,成为价值连城的宝物。
钻石也可以人造,这也有数百年历史了。原料是极普通的石墨,甚至是花生
酱,反正只要含碳元素就行。开始是制造小颗粒的工业用钻,到20世纪末已能取
得宝石级的钻石,其硬度、透明度和天然钻石相差无几。在丈夫的实验中心里,
人造钻石的制造工艺被改进到了极致,可以随心所欲地制造数百克拉的95色以上
的钻石。不过他过去并不经常制作。这种自我约束是基于一个简单的原因:如果
数百克拉的钻石能从生产线上滚滚而下的话,那它的价值就等同于一个普通玻璃
球了。正像在中世纪,一面玻璃镜子就是一件宝物;拿破仑时代,一件铝制品要
与黄金等价呢。世界是一张错综复杂的网,你扯动任一扣,都会带出你不一定愿
意看到的结果。
所以丈夫从没为了出售而制造宝石级钻石,在他的内心深处,仍遵循着中国
古代圣贤的教诲:不可暴殄天物。但他同时又是一个顽固的至善主义者,就像武
侠小说中的独孤大侠,孜孜追求武学的绝境而其意并非为杀人。不过,这位夏侯
大侠的对手不是凡人,而是上帝,他发誓要比上帝干得更好。大自然中不是有一
块3106.9克拉的库里南钻石吗?那他一定要造出一块超过库里南的钻石。他不会
出售它,不会把它解开,他要把它整体琢磨成58翻(指钻石的折光面)的钻石,
送给妻子作50岁生日礼物。
在丈夫与上帝的这场赌赛中,我只是一个附带的收益者。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心中没有妻子。结婚25年来他一直深爱着我,当他在一个
又一个年轻女人身上汲取激情和灵感时仍深爱着我。也许这件无比昂贵的生日礼
物表达了他无言的赎罪。
我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他喜欢年轻女人,就像我喜欢读书喜欢独居一样,
只是一种生活习惯。我不忍心让他的天才之火慢慢熄灭,所以——由着他去吧。
对付了晚饭,家政机器人悄悄缩回它的角落。我打开凉台透明屋顶上的遮阳
罩,露出繁星满天的夜空。204 楼是大楼的顶层,在这儿遥望夜空,似乎繁星比
地上的灯火更近。一弯残月谦逊地隐在夜色中,晚风带着清脆的啸声从屋顶急匆
匆地滑过。
婚后我就放弃了自己的记者生涯,蜗居在这里,相夫教子,任25年的时间如
沙漏般从指缝间流失。我曾以为自己是幸福的,一直到知天命之年,一缕若有若
无的怀疑才渐次而生。我爱丈夫吗?爱。我仍然愿意为丈夫贡献我的一切。我了
解丈夫吗?恐怕回答是不。在共同生活了25年后,我不敢说我能进入科学家夏候
无极的内心。
我在凉台枯坐了一个小时,回到里间。晚上干什么呢,看三维光碟和互动式
电视吗?我置买了满满一柜的光碟,足够我看50年了。但可看的东西太多,反倒
失去了兴趣。记得爷爷说过,60年前他上大学时曾组装了一台12寸的电子管电视
机,送给爸妈作礼物,这个简陋的家伙那时是上百家街坊中的唯一。每天晚饭后,
院墙内外挤满了人,眼巴巴地从人头的缝中盯着电视,直看到屏幕上映出“再见”,
人们才意犹未尽地散开。这种乐趣在今天再不能复现了,那么,是谁更幸福呢?
是60年前物资匮乏的爷爷一代,还是生活于高科技天堂的我们?
我在光碟柜前呆立一会儿,没有打开柜门,转回头无聊地打开电脑。在300G
的硬盘里,容纳了我和我家50年来的所有信息,从小学的作息时刻表、大学的笔
记,到我几十年的私人日记和私人文件,等等。只要回头看一看,50年的生活就
如影重现——但这也只是理论上的可能。信息过滥就变成了噪音,面对浩如烟海
的资料,这些年来我从没静下心来回顾过。
但今天实在闲极无聊,还是回到过去徜徉一番吧,也许能拾到一些往日的乐
趣。我打开电脑中我的日记,第一页,日期是2011年3 月29日,日记上写着:
“妈妈送我一本精美的日记,爸爸说我要养成天天记日记的好习惯,一直坚持一
生。我能做到这一点吗?一生,这是个多么漫长的时间,假如我能再活60年,那
就是两万多天。我能坚持下去吗?”
这一点我倒是坚持下来了,我一直坚持记日记,至今不辍,并把日记本里的
内容全复制到电脑中。我又随手点到2016年4 月14日,那年我16岁。这一天的日
记很简单:“我今生今世绝不会忘掉它。”
我感到莫名其妙,这个“它”代表什么?是一只可爱的小动物,还是一件震
撼心灵的事件?我苦苦回忆,没有一点踪迹可寻。日记中没有任何暗示,任何注
解,也许16岁的我认为这一天极端重要,不可能忘却,只用在此立一个“无字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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