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们逼到进化的死胡同中去。目前,袋狼早已绝灭,塔斯马尼亚虎只在某些海
岛上残存。
如果比我们多进化27万年的超级男人来到这个世界呢?会不会像秋风扫落叶
一样,把我们这些笨拙的塔斯马尼亚虎、袋狼、乃至袋鼠、鸸鹋、针鼹、鸭嘴兽
一扫而光?
我身上一阵阵颤栗。我能感觉到自己脸色苍白,但眼睛却像白热的铁块。伊
尹显然体悟到我的心潮激荡,她伸手挽住我的臂膀,走出这幢建筑。这是我们之
间的第一次身体接触。
从这天起,在我的生活空间里,所有的星辰都被抹去,只剩下一对闪着强光
的双星:宇文平和伊尹。我千方百计地陪伴伊尹,劝慰她,陪她去探望那位监牢
中的男人。有时我也独自一人前去探望。我对宇文的感情很复杂,虽然在我的印
象中,他已经是一个乖戾的、行事不计后果的狂人,但无论如何,只要一走近他
的监牢,我就会感到敬畏,一种压得人难以喘息的敬畏。宇文平对我的态度没有
规律,有时,他心平气和地和我交谈几句,大多是询问伊尹的近况;有时,他正
背着手在大厅的对角线上踱步,对我的到来不理不睬;有时正赶上他歇斯底里发
作,我想他一定会把我臭骂一通,但他只是干脆地关了屏幕,把我隔在牢墙之外。
在我的抚慰下,伊尹的心态慢慢恢复了平和。不过她仍常常目光灼灼地想心
事,有时她会突然消失,几天内踪影全无――既不在家,也不在她工作的医院。
我感觉到她还隐藏着什么秘密没告诉我。
我的直觉没有欺骗我。
一个月后,伊尹约我到她的公寓,低声问我,能不能提供一笔300 万元以上
的款子。因为它的用处是个不能示人的秘密,所以她不想到别处去筹措这笔钱―
―而且,她也无法保证在一二十年内还清。我顿时觉得欣喜异常――这说明伊尹
已经把我看成亲密的、可以共享秘密的朋友啦。我说当然没问题,三天后我把钱
送到你的手里。伊尹拍拍我的手背,疲乏地说:“谢谢。”
我说,得得,怎么又退步了?刚刚把我当成自己人,这一句“谢谢”又生分
了。伊尹说,至于这笔款项的用处,我不打算瞒你,请跟我走吧。她坐上我的轿
车,指引我向城外开去,她指引的不是去研究所的方向。一路上她十分谨慎,一
直注意有没有车辆跟踪,还让我绕了几个圈子。整整开了两个小时,到了一个偏
远的山区。伊尹领我来到一个建筑粗糙的大院,停好车。偌大的院子内竟没有一
个人,显得荒凉破败。我们走进屋,伊尹按下一个隐藏的按钮,地板轻轻响着,
滑开,露出一个洞口。伊尹拉我走下去。
洞内显然大不一样,建筑精致,灯光明亮,地面一尘不染。一个身材高大的
机器人走过来,用他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问候着:“你好,伊女士。”“你好,
诺雷克。”“宇文平先生还好吗?”“他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寒暄过后,机器人放我们进去。伊尹低声告诉我,诺雷克原在宇文平手下工
作,他至今还保存着对旧主人的记忆。跨进内间,我在一刹那间就明白伊尹领我
来观看的是什么东西,明白了她求借的款项是什么用处。这里是另一个蛋圆形的
浅底容器,与研究所的那个“宇宙蛋”一模一样,只是小了几号。也许,从功能
上说,这一个更为先进,因为这儿是全自动的,没有一个工作人员,只有各种控
制仪表在闪着微光,屋内只听见轻微的电流嗡嗡声。
我明白了,全明白了,不由怜悯地看着伊尹,看着这个在矛盾中挣扎的可怜
的女人。伊尹躲开我的目光,勉强地说:“是的,是我干的。因为我担心自己确
实目光短浅,破坏了人类历史上最宏伟的进步。所在,在销毁那些已经超前进化
27万年的人体细胞时,我偷偷保存一些,放入这个缩小的宇宙蛋内。诺雷克一直
在细心地照料它们。从那时起又有近3 年过去了,这些细胞的进化已经相当于50
万年的人类进化了。”她扭头看看我,“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把这个秘密公开,
不会让这些人体细胞被克隆出来。我想把它们保存几十年,到我去世的时候。那
时的科学家已足够聪明足够成熟,那时再来让社会决定它们的命运吧。”
她不厌其烦地介绍这里的安全措施。她说这个地下室里贮满了易燃物,只要
机器人诺雷克一个指令,顷刻之间这里就会变成3000度的熔炉,把一切生命烧个
精光。即使诺雷克不下指令,只要外界有人企图破门而入,也会把装置引爆。为
了这儿的设备,她已经花光自己的财产,只好向我求助。
我看得出,她多少有点失态,话头冗长而杂乱,和她平素的风度绝不一样。
我想,这恐怕是缘于一种强烈的内心折磨:她逼宇文平自我囚禁,又偷偷保
存了宇文平的成果;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对是错,是泽被后世还是遗祸万年…
…我柔声安慰她:“不用解释了,我完全放心。三天后我会把支票给你。如果不
够的话,我会另外为你筹措。我愿意陪你保守这个秘密,直到咱们告别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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