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设逻辑是幻想类艺术的魅力所在。改革开放以后,大陆曾有一些作家写了武术题材的作品。他们十分注意不使作品中出现超越常识的情节,但读者并不认可这种写法,最终还是要去看满篇飞檐走壁、隔山打牛的港台武侠小说。因为后者是幻想类文学,这些作品中表现的武功尽管绝对不真实,但却使作品极富吸引力。而那些虚构的武功、神药就是自设逻辑的产物。同样,科幻对读者的吸引力,肯定不是出于它们"真"的那一面,而是其中"假"的、虚构的那些东西。自设逻辑可以说是幻想类艺术与现实题材的艺术作品分隔开来的标志。
但是,自设逻辑并非凭空构造出来的,它往往是在真实规律的基础上"再走一小步"的结果。这其中的决定因素是读者的接受能力。如果自设逻辑与真实规律相比跳跃太大,读者便无法跟上作者的思维。比如劈空掌、隔空取物之类的功夫,读者是可以接受的。而一个武功高手能以一敌万,只手摧城,我们就会觉得他不是人而是神仙。在科幻小说中,能上天入地的飞行器,活几百岁的人,变化多端的外星生命……这些读者也可以接受,而寿命几万年的人、动辄飞行于各星系之间,在时空中随意穿行的技术等等,又会使读者感到缺乏真实性。因此,这向前走的一小步究竟要多大才能既让作品精彩,又让读者容易接受,是作者创作时需要凭经验把握的。
构造自设逻辑是为了使情节精彩,而不是为了简化情节,这是作者应该注意的一个原则。比如,作品中设定了一种特异功能。那么这种特异功能应该使情节变得扑朔迷离,而不是让特异功能者遇事随便掐算一番,使问题解决变得易如反掌。电影《超人》中为超人设定的那些神奇功能,主要是为了发挥电影特技的优势,用眼花燎乱的画面使影片精彩。如果在一篇小说中也写能上天入地,甚至使地球倒转,时光倒流的超人,所有问题超人一到便迎刃而解,那么小说肯定非常乏味。
自设逻辑虽然是"假"的,但也必须前后一致,否则仍然会使作品损失真实感。人们看《西游记》时,总会因为作品中那些前后矛盾的逻辑感到遗憾:孙悟空倒底有多大本领?什么样的妖魔他能自己解决,什么情况下需要搬救兵,小说写得比较随意。在如今的科幻作品中,机器人、外星人等形象实际上是传统神话题材中超人的神魔力量的翻版,那么,这种力量到底有多大?什么时候以及如何起作用,都需要作者精心加以考虑。
在笔者参加的一次演讲中,科幻作者柳文扬以哈里·克莱门特的《重力的使命》为题讲述了类似的看法。他认为,科幻作家最大的乐趣,就是能自己创造一个世界,并赋予它新的运动规律。在《重力的使命》中,克来门特创造了一个扁圆形的麦斯克林星球,由于离心力作用,这个星球极地的重力加速度是赤道的数百倍。稍有天文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宇宙中不存在这样的天体。在原始星云凝固成星球的过程中,引力作用会使所有星球都呈近似球形。但克莱门特"明知故犯",从"扁圆形星球"这个知识跳跃开始,一点点为麦斯克林星设计出完备的物理规律和天文学规律。这种手法不仅是许可的,甚至是科幻作品魅力的主要来源。人们就是要看一看与真实世界不同的世界是怎样的。
三节 背景细节的真实性 第十章
背景处理在科幻创作中具有特殊的意义。"科学小说的行动并不是由故事中的角色所决定,而是由环境所决定。科学小说的情节不是角色造成的故事,而是环境造成的故事。读者的注意力不是被角色性格刻划及角色行动所决定,而是被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世界环境所吸引。"《科幻小说教学研究资料》36页。这段话尽管说得有些绝对,但也突出了背景处理问题的重要性。
在科幻电影中,背景的重要性更加明显。科幻片常被看作演员表演技术的坟墓。不少科幻片聘请了著名演员担纲演出,但他们在科幻片中的表现远不及在其它影片中的表现。有的演员甚至愤然于导演不给他们显示表演艺术的机会。其实这完全取决于科幻片的特点:人们看科幻片,更多地不是看人物,甚至不是看情节,而是看某种怪异事件。大幕拉开后,观众便屏气凝神,等待外星怪物、巨大灾变或者奇异武器的出现。再好的演员也不及哥斯拉这样的巨怪更能吸引观众的注意力。象《第五元素》和《幽灵的威胁》等影片中满天飞舞的飞车,甚至还使观众的注意力暂时游离于情节之外,喧宾夺主。科幻片里最终还能给观众留下些印象的角色,就是"超人"、"蝙蝠侠"、或者施瓦辛格塑造的冷酷的机器人等角色,因为这些角色本身就是影片神奇背景的一部分。
与普通文学相比,科幻文学在处理背景问题时有以下几个突出的难题:
一 历史只有一个,普通文学作者把大量人物情节放在唯一存在的历史背景中,可以省掉大量笔墨,转而用于情节和人物刻划。比如一部以文革为背景的小说,文革中的大事件读者们基本熟悉,故不需一一陈述。而"未来"却有无数个。两部科幻小说都写2050年发生的故事,但两个2050绝对是不同的,除非其中一部是另一部的续集。所以作者还必有须大量笔墨去写他心目中的2050年。使用大量篇幅叙述背景细节会令情节发展变慢,并且挤掉用于人物塑造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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