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正传吧。过一会儿,人将进行首次大规模的时间旅行。不是人亲身去旅行,而是借助一个摄影和录相装置,它将给我们带来过去的无数精彩资料。布鲁克林工程以这个实验证明完全有必要花费一百亿美元进行为期八年多的科学研究;它不仅表明一种新的调查方法的效用,也表明一种武器的效力,这种武器将确保我们光荣的国家更加安全,而我们的敌人理所当然要害怕这种武器。
“首先,让我告诫你们,不要试图做笔记,即便通过安全局检查的时候能够偷偷地把钢笔和铅笔带进来。你们要完全凭记忆写报道。大家不仅有一份具体说明布鲁克林工程规章制度的小册子,还有一份附有新增内容的安全法规。你们刚刚收到的油印材料给你们提供了写报道所需要的线索,还包含着有关探讨和渲染的启发性内容。此外——只要你们保持在上述文件的框架之内——你们完全有自由以各自独创的方法写报道。女士们先生们,新闻仍然应该不受政府控制的干预和沾染。好,有什么问题吗?”
十二名记者望着地板。其中五人开始看手头的油印材料。纸张沙沙作响。
“怎么,没问题吗?这个工程突破了第四维即时间最后一个可能的领域,大家肯定会感到十分兴趣的。有问题就提吧。诸位代表着全民的好奇心——你们一定有问题。布拉德利,你似乎有疑虑。是什么使你伤脑筋呢?像我向你保证的,布拉德利,我不咬人。”
他们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继而咧开嘴相互对视着。
布拉德利抬起屁股指着屏幕。“那豌艺儿干吗要做得这么厚?我丝毫也没有兴趣去搞清楚追时机的工作原理,可是我们从屏幕上看到的仅仅是一幅人在地板上拖着追时设备的灰暗模糊的图像。还有,那个钟怎么只有一支指针?”
“提得好,”代理秘书说。他的大鼻子似乎鲜艳夺目。“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首先,钟只有一支指针,因为,布拉德利,这毕竟是个时间实验,安全局觉得,实验的时间可能通过情报泄露与外来勾结不幸相结合一一简言之,时间线索可能不必要地暴露出去。当指针指向红点的时候,实验就开始,知道这一点就够了。屏幕是半透明的,下面的图像有点儿模糊,其原因也是如此——为了细节和调整的伪装。我被授权告诉你们,设备的细节——呃,极有意义。还有问题吗?你是卡尔皮佩吗?联合社的卡尔皮佩对不对?”
“是的,先生。联合新闻社。我们的读者对追时科学家联合会的事故甚感好奇。当然,他们对那些科学家毫无敬意和同情心——瞧他们的表现和德性——但是,那些科学家说由于资料不足,这一实验十分危险,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否知道他们的会长,叫谢森的那个家伙会不会被枪毙?”
穿黑衣的人拉拉鼻子,在他们面前踱来踱去,神情若有所思。“我必须承认,我觉得追时科学家联合会,或谓慢性哀叹病患者联合会,这是我们在派克峰给的尊称——那帮人的观念有点儿太离谱了而不合我的口味;总之我很少费心考虑卖国贼的意见。谢森本人因泄露受委托的工作的性质,可能已经招致了死刑,也可能还没有招致死刑。另一方面,他——呃,可能还没有招致死刑,或者可能已经招致死刑。出于安全的缘故,关于他的情况我只能说这么多。”
安全的缘故。记者们听到这个可怕的用语,一个个挺直身子正襟危坐。卡尔皮佩的面孔失去红润的血色,一下子变得刷白。他揪心地想着,他们不可能把有关谢森的事看作一个重大问题。悔不该冒冒失失提起那个他妈的联合会!
卡尔皮佩垂下眼皮,尽可能装出一副为恶毒卖国的白痴们感到羞耻的样子。他希望新闻事务行政助理的代理秘书能够注意到他内心的惊恐。
钟开始发出响亮的嘀嗒声。指针距离顶部的红点只有圆弧的四分之一弧度。屏幕下面巨型实验室地板上的活动已经停止了。看上去一丁点儿大的人们麇集在两个靠在一起的大型发亮的金属球体周围,多数人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表盘和配电板;一些人完成了任务,正在跟身穿黑色工作服的安全局警卫们闲聊。
“我们差不多准备就绪,要开始实施潜望行动计划了。当然称做潜望行动计划,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正在把一个潜望镜伸入过去——这个潜望镜将拍摄照片,录制从一万五千年前到四十亿年前各个时期的图像和事件。我们觉得,考虑到伴随这次实验的各种紧要的情况——国际的、科学界的——使用‘十字路口’①行动计划这一名称会比较合适。不幸的是,这个名称已被另一个实验——呃,预先占有。”
【① “十字路口”在这里隐喻需要作出抉择的重要关头。】
人人装得对另外那个实验一无所知,好像连续几年盯着关锁的图书馆书架那样耳聋目塞。
“没关系。现在我简要给你们介绍一下布鲁克林工程安全局所开拓的追时实践的背景。什么事,布拉德利?”
布拉德利又稍稍从椅子里抬起身子。“我一直在纳闷——我们知道已经有了一个曼哈顿工程,一个长岛工程,一个韦斯彻斯特工程,现在又有个布鲁克林工程。那么有没有一个布隆克斯工程呢?我是布隆克斯人;你知道,这是出于家乡自豪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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