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她又说了遍。
“我尽力。”我说,迫使自己放松。
“看窗外。”医生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云朵。”我答。
“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
“对。什么样的?”
我又看了一眼:“农舍奶酪云朵。农舍奶酪小云朵掠过。”
“农舍奶酪云朵——?”医生问。
“对。”我说,“农舍奶酪云朵。硬得很,犟得很。”
“奶酪是大还是小?”
“啊?”我问道,翻过身来。她没穿高尔夫球鞋,但穿着毛衣,脚上蹬一双高跟鞋。她是医生——我能分辨出来。她鞋跟还钉有防滑片。
“我问你问题呢!”她低吼。
“是。你问了。”我承认,“你再问一遍行吗?”
“好的。”她答道,静静地等。
我也等着。一时间我俩都不说话。我打破沉默问:“那你倒是问啊!”
这时她说:“我问你云朵是大奶酪还是小奶酪?”
“我不知道,”我答道,“它们是什么?”
“你不知道就好,——否则我们会对你动武的。你抛弃了怪念头对你我双方都有好处。”
天花板整个散了架,边缘部分摇摇欲坠,裂缝越来越大,碎片剥落像肥皂泡一样纷纷扬扬落到地面上。
“啾——”我说道,“嗽,医生——我的眼睛有病。”
“你的自我?”①
“嗯,对啊。瞳孔不见了。”
“你自我中的学生②不见了?”
【① eye(眼睛)与I(我)同音。】
【② pupil有“学生”与“瞳孔”两义。】
医生大吃一惊,“怪事!”
我只有点头——我确实点了点头。(可能僵硬了些。又有些小碎片剥落轻飘下来。我们注视了片刻。)
鼍嗯。”她说,“我是这么想的。想听听吗?”
我默不作答。不管我愿不愿听,她都会说出来。
“世界末日到了。”她阴丝丝地说。
“马上吗?”我问道,有点担心了。我还没喂过猫呢。
“不。但快了。”她安慰道。
“哦。”我应了一声。
我们闷坐着。过了会儿,她清了清嗓子,“我认为……”她慢条斯理地说,但声音逐渐低下去。
“那好。”我说。可她没听见。
“我认为世界存在只不过是人脑的反映。它之所以这样存在着,只是因为我们认为它是这样存在的。”
“我思故我在。”我说。她不搭理,只是要我别说话。
“是的,你存在着。”她肯定。(我很高兴她能对此确定——我已开始有些担心了。而今天不是担心的日子。上次我担心是在星期二。)“你存在着。”她说,“因为你认为你是存在的。世界也存在着,因为你认为它确实存在。”
“那哪天我死了——世界不也就跟我一同完蛋了吗……?”我推论道,心中祈盼千万别死。
“不——瞎胡扯。一个正常有理智的人是不相信唯我论的。”她用一把叉抓了下她的眼球,继续说:
“你一死——你就不存在了。但世界还在——这是因为其他活着的人相信它还存在。(他们只认为你不存在了。)懂了吗?世界是我们个人意识的总和·,”
“对不起,”我硬邦邦地说,“我不相信集体主义。”我又坐直了些,“我是个坚定的共和党人。”
“看见没有?”她没理会我的话,“人们对世界的幻觉得以持续是由于惯性作用。你相信世界存在是因为存在方式从你出生之日起就一贯如此,你一出生,别人就认为你存在了。你发现世界遵循大家信奉的规则,你就也信奉这些规则。你信奉这些规则亦壮大了其力量。”
“哦。”我躺着听她说,脑子里却盘算着如何不失体面地避她远去。我的眼睛又疼起来,再也看不见天花板了。眼前一团迷雾。
“看那教堂!”她猛然喊道。
“啊?”我说。
“看那教堂!”她重复道,口气坚定。
我试着抬头看那教堂,但驱不散的迷雾使我连脚趾头都看不到。
“看哪,”她说,“信仰:是宗教第一训诲——相信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没人教导你要信奉上帝。信仰能创造奇迹吗?好,我来告诉你吧——它确实能!如果大部分人相信某样东西,这东西就成为事实!”
现在我的眼睛更是抽搐不已。我想坐起来,但她有力的双手又把我摁回去了。她俯身靠近我激动地轻声说道:“是的,是真的。真是这样。”
“假如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我点头同意。
她接着说:“很幸运,宗教早就抛弃了奇迹迎来了保守主义——现在它为保持现状而斗争。宗教是最后一个现实堡垒——它是阻止混乱的武器之一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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