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您原谅,先生,”侍应生用极其蹩脚的法语说,“我愿意为您效劳,但我听不懂您有什么要求……”
“说英语!”我把拳头打在柜台上咆哮道,变成一个高高的、长相挺凶的男人,大约三十八九岁的年纪,“说英语!”高大、刻薄的男人叫道,他的声音通过塔楼大厅的扩音器反复地响着,那个侍应生浑身发抖,将他(或者她)的外袍整理得更为齐整。
“是的,”他(或者她)说,“我是来帮助您的,我们所有的人员都准备帮助您。不过您必须明白,您必须明白为了获得帮助,您必须改变……”
“我不打算改变!”我尖叫着重重地把拳头打在餐桌的漂亮的亚光台面上,“没有改变的必要。我应该得到服务,服务和理解——你们这些小丑们明白这一点吗?——还有更多,”这时候有几个耀武扬威的机器人警察不出声地进入了接待厅,他们挎着手枪,拿着梅斯毒气罐①,我便把声音放低了,“无论如何,”我对侍应生低语道,“今天是我预定的进行异性性交的时间,我希望能好好地享受一下。时间就是金钱,说到底,金钱是生活的实物交易,而没有时间和金钱我们这些人又将在何处?我希望在今天我的放松日里进行正常的异性性交。”我把一只胳膊肘靠在桌上,并无威胁意味地看了几眼侍应生,“请原谅我的匆忙,”我又用法语补充道,“请原谅我的匆忙,我十分迫切。”
【① 梅斯毒气是一种暂时伤害性压缩液态毒气。】
侍应生在桌子里翻了一阵,找出一张标准的申请表格递了过来。机器人警察在互相对话,他们身上的天线闪烁着在交换着意见,接着,就像进来时那样不出声地退了出去。严密把守的整个接待大厅重新变得空旷起来。我对他们维持此处治安的方式表示尊重。事实上,塔楼处在一种相当困难的境地,它必须满足人的各种各样的性欲望和反常的要求。目前是政府自己在管理着一切,如果是我来管理它(幸亏我没有),我会比他们限制得更厉害。人们必须学会接受他们的处境。人们必须认识到,在一个毒品蔓延、人口过剩、国际关系极度紧张的世界里,在一个人的生物空F司却由五个人占据的年代,紧张的态势正在加速,而唯一可以避免全面崩溃的途径是在上层实施强有力的管理。人们必须安居乐业。(我写了我的论新法西斯主义的论文,在我的斗室里还收藏了一些鞭子,准备在开心的时候愉快地用于我自己和所有的来访者身上。)
“请填写这张表格,先生,”侍应生对站在桌子旁边的板着脸的高个子法西斯分子说,“姓名,地址,街道,城区,批准书,要求和信用保证。”它对身后放在一个低架子上的一台小机器做了一个明显的手势,“我们接下来要把申请表输入银行去,等一切核对无误后……”它停住了,扬起一侧的眉毛。穿着淡红色的外袍里的它显得令人吃惊地殷勤,“我愿意为您效劳,”它说。
我快速地填写着表格:姓名(化名),年龄(我已经承认过了),住址(布拉德街),批准书(F-51条:性欲倒错及异性交媾),以及要求(通奸性质)。信用方面的资料也填写完毕。我匆匆把表格交给侍应生。当它拿过表格时,它的冰凉的手指动作非常迅速,这使得我全身再次燃起了一种欲望的冲动,“我想”,我说着把身体靠近柜台里面,“我想如果你本人能够和我的话……”
“这是不可能的,先生,”侍应生说。正如我浑身被一种苦涩感所折磨一样,它的脸拟乎也微微有些发红,“我们除了负责接待工作外,并不担任其它工作。再说,您到这里来是寻求异性交媾的,不是吗?”
“那并没有影响,”那男子尖锐的嗓音再一次引起全副武装的隐身机器人警察在地板上发出一阵声响,“那绝对没有关系,再说……”
“我不是异性恋者,”侍应生说着转过身将申请表放入机器。那机器粗暴地抓住表格,往里传动时还撕下一条条纸末,“我是中性的,因此无法满足你们的要求。”
“你不明白,”那男子说,“在布拉德街,我们不能容忍,我们绝对不能容忍职能机构的工作人员有不服从的事发生。”他把手放在暗藏着武器的皮带上,“你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是难以容忍的……”
我立刻止住了他。机器人警察就在后面严阵以待,塔楼的灯光现在正亮得像一颗颗小心脏:一闪一闪地向大脑中枢的深处发送着绿色脉冲讯号。突然间我明白了一切。剥夺了我的异性性交项目导致了紧张情绪的积累:被社会所排除的意识、厚骂服务人员、说出粗俗的法语等等。还有视觉的错觉。突然产生的被社会所排除的意识会导致将自己看成第三方立场的幻觉。明白了这一点,我觉得自己恢复了一种处于危难状态的平静,能够以既不害怕也无欲望的表情看着侍应生,“我请您原谅,”表情苦涩的男子向侍应生说,“我过于激动了。”
“没事了,现在没有事了,”侍应生说着朝机器人警察做了一个手势。他们有大约二十到五十人,一律穿着政府颁发的带有警徽的制服。在此之前他们已经从我身后围了过来,怀着敌对的目光盯着我看。他们中靠我最近的一个,明显是一名警官,特意将他的钨制警棍“啪”地提到另一只手上,同时将警棍上的光电管拨成了橘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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