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继续在活页本上写着,然后啪一声把本子合上。“好,尼克,请你把衣服脱掉好吗?”当我脱光以后,她说,“请躺在台子上。趴着。”
“用涂油脂的指头探查吗?”我说。“哦讨厌。”
阿曼达从一卷东西上面扯下一个可任意处理的手套。她戴手套的时候,手套噼噼啪啪响,“你以为我干这种事挺紧张吗?”她当我的普通医生已经很久了。
检查完以后,我战战兢兢坐在检查台边上挺不自在。我说,“正常吗?”
阿曼达又在一张纸上潦潦草草写着什么,“我准备介绍你去找一个泌尿学家。他离这里只有两个街区。我先打电话给他。你尽可能跟他约定一个时间——哦,在一星期之内。”
“别让我四处折腾吧,”我说,“否则我就到图书馆去查阅症状手册。”
她用老实不客气的目光无可奈何地盯了我一眼,“我要专家检查梗阻现象。”
“你把手指插进去的时候发现什么毛病7,~t?-
“你太粗野了,尼古拉斯。”她似笑非笑,“你的前列腺硬化——坚硬如石。可能有多方面的原因。”
“约翰·韦恩把这种癌症叫做什么玩艺儿?”
“前列腺癌,”她说,“在你这种年龄的男人中是比较罕见的。”她低头在我的病历上瞥了一眼,“五十。”
“五十一,”我说。本来想说话和气一点,试了,没辙,“我过生日你可没送给我生日卡呢。”
“但是这毛病不是不可能的,”阿曼达说。她站起来。“到前面办公桌来一下。泌尿科检查结果出来以后我要跟你约定一个复诊时间。”
像往常一样,当她跟着我走出检查室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但是这一回她的手指有点儿过于紧张兮兮的。
我在脑子里观望着绿草茵茵的小圆丘和大理石板,走出候诊室的时候没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尼克?”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俄克拉何马口音。
我从外门转过身来,低头一看,见到蓬头散发。原来是杰基·丹顿,伽莫夫峰天文观测站聪明的年轻脑袋之一,她拿着那本久经翻阅的《大众科学》搁在怀里。她用一张用坏了的克里奈克斯牌面巾纸捂着嘴巴一边咳嗽一边抽着鼻子,“别靠得太近。在这个位置上可能没关系。你,患流感?”她绿色的虹膜四周发红。
我含含糊糊挥挥手,“我刚刚打了针。”
“噢。”她又抽鼻子,“我本来打算稍后上班的时候打电话给你呢。昨天晚上看那个节目了吗?”
我~定是傻眼了。
“你还是什么科学作家呢,”她说,“参宿七变成超新星了。”
“超新星,”我傻乎乎地重复她的话。
“嘭,你知道吗?轰隆隆。”她用手比划着,杂志啪一声落到地毯上,“你不见得什么都不看吧。这个节目要连播几个星期—一天上最大的奇观呢。”
突然,红白相间的飞机警示灯被光化耀斑吞没的丑陋形象映入我的视网膜。我摇摇头。过了一阵子我说,“我们星系的第一颗超新星——时隔多久啦?三百五十年吗?但愿你给我打过电话。”
“更久一些。开普勒之星出现在1604年。很抱歉没给你打过电话一我们全都有点儿忙得不可开交,你知道吗?”
“我可以想象。什么时候发生的?”
她俯身捡起杂志,“大约午夜。怪得挺吓人的。我正要下班。”她嫣然一笑,“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一点宇宙灾变更使我丧魂落魄了。这样也好;今晚不许告病假。所以现在我赶到诊所来。克里斯说不许找借口不去上夜班。”
克里希纳默西是伽莫夫天文观测站站长,“你很快就要回顶峰上去吗?”她点点头,“告诉克里斯,我要去看看。我要收集很多材料呢。”
“那当然。”
护士向我们走来,“是丹顿小姐吗?”
“嗯。”她点点头,最后一次擦擦鼻子。她吃力地从软沙发里站起来说,“你怎么没有看到报纸上有关参宿七的报道?每天早报都登载。” “我没有续订报纸。” “可是电视新闻呢?电台广播呢?” “我没看电视,车子里也没有收音机。” 她钻进走廊到检查室之前又说,“你那座乡间房子一定是完全与世隔绝了。”
我驱车回家,把车停在车库旁边,这时冰水从屋檐淅淅沥沥滴下来。除非天空诓骗我,现在不会有新的冷锋袭来;没有必要防止车子遭到一场新的十厘米大雪的侵袭。
我的房子在群山之中,日落较早。影子在寸草不生的院子里伸展,从我肌肤吸去热量。连绵的山峰当然是故意捣蛋的屏障,挡住来自沿海城市的亮光和暖流。有一次我把山峰比拟作友好的巨人,守卫着我们的和蔼可亲的笨伯。只不过如此而已。眼下它们仅仅是山峦,或谓喀斯喀特山脉。
有一阵子我以为我见到了亮光闪动,但那只是窗户霎时间反射出日落的余辉。房子照样阴暗又寂静。西雅图那位诗人离去三个月了。我冷若冰霜——她热情似火。我本来以为那次移情将会使我得到温暖。相反,她冷却下去。她在空房子里留给我的字条是一首描写心灵冻伤的十四行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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