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陆吧。”快乐学家说道。
“在这儿着陆?”蓓丝惊叫一声。
“在弹坑那一边。快点,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在背后那种恐怖不祥的光线辉映下,直升机悬停在废墟上方,蓓丝和快乐学家站在几英尺开外。
“你不是已经定好程序让它飞回去了吗。”快乐学家皱着眉头说道。
“是的,可我得留点时间让咱们出来呀。”
过了片刻,座舱里发出“咔哒”一声,旋翼的转速加快了,直升机自己疾速升上天空,到达一定的高度后,尾部发动机启动,他们目送着直升机闪电般向他们刚刚逃离的高耸的塔楼群飞去。
在那遥远的城市上空,直升机爆炸了,变成一大团火星雨点般地落下。
“他们把它击落了。”快乐学家长叹一声,“我料到他们会这么干的,这给了我们几个小时的时间。”
蓓丝把身份盘片拉了出来。她的身份盘片用一根链子挂在颈上,就像个保存贵重物品的小盒子。与背后弹坑的磷光遥相呼应,盘片也开始放出淡淡的辉光。“瞧!”蓓丝说道。
“不用担心。”快乐学家说罢,从口袋里摸出两粒很大的药丸。“试试看,不喝水就把这个吞下去,行吗?”
“这是什么?”
“半胱氨酸,一种氨基酸,它能保护你不受辐射伤害。药力足可以维持到我们离开这里为止。”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硬咽下那粒药丸,而快乐学家则轻松地把另外一粒吞了下去。“咱们走吧。”他说。
他们离开弹坑,穿过废墟。风已经吹来了尘土,岩石已经风化,从空中飘来或被鸟儿带来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大部分废墟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宜人的绿色地毯。再过50年,古城的这个部分就会成为一片柔和起伏的草地。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快乐学家说道,“可是你对快乐学好像有些不满意嘛。”
“不——”她反驳道,“你不明白——”
“快乐学从这一切中拯救了世界。”他把手一挥,扫过废墟,指向背后那磷光闪闪的弹坑。“快乐学用惟一的真正目标——幸福,代替了那个扭曲世界的畸形冲动,它教会了人们如何去寻找幸福,如何去保持幸福。”
蓓丝静静地说:“如果一个人得到了整个世界,却失去了他的灵魂,这样做的益处何在?”
快乐学家大吃一惊,瞪着蓓丝:“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我在一本书上读到的。”她说。
“这个我明白,可你是在哪儿找到书的呢?读书虽说不属于禁止之列,可也得不到大家的赞成,我已经25年没有见过一本书了。”
蓓丝不经意地耸了耸肩:“有些事情连委员会都一无所知呢。”
“看来的确如此。”快乐学家若有所思地说。
他们若即若离地并肩向前走去,走过了多灾多难的过去世界那寂静的坟丘。
第八章
一个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如约向你屈服,她的屈服应该永远是一种意料之外的快乐。
——马利·亨利·贝尔(司汤达)
蓓丝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当周围的建筑从破碎的断壁残垣变成黑漆漆、空荡荡的高塔的时候,她说道:“你准备怎么办?”
“把你送到一个他们不会立刻逮住你的地方去。”他缓缓说道。
“不用替我操心。”她有点不耐烦,“我能够照顾自己。”
“别傻啦。”他说,“我是你的快乐学家,照看你是我的职责。他们知道你的名字没有?”
“那帮委员会的看门狗?现在可能还没有,不过他们会知道的。他们正在变得越来越狡猾。”
“他们正在变得越来越狡猾吗?”快乐学家困惑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那愁眉紧锁的脸又魔术般地一下子舒展开来:“最近才刚刚开始。不过,我要问的是你打算怎么办。你才是他们追捕的人,你才是他们要抓的人。你已经被定罪,被打上了记号。直升机那点花招骗不了他们多久,只要对飞机残骸作个蛋白质分析,他们就会明白过来,就会重新来搜捕你。”
快乐学家低下头去凝视着地面。他很不情愿承认这一点,但是蓓丝的逻辑不容回避。“你说得对,我无处可逃。我必须打倒委员会,否决他们的政策——”
“愚蠢!”她猛然叫道,这两个字在寂静中显得分外响亮,分外令人震惊。“你还记得自己多少次指出过利他主义的谬误吗?”
“对,”快乐学家承认道,“然而我是个快乐学家,这就是不同之处。我的生命就是为了使别人获得幸福,你现在想让我把这一切全部抛弃吗?这一切就是我的幸福。我不能在别人痛苦的时候袖手旁观,就像我不能在别人挨饿的时候吃饭一样。”
蓓丝平静地说道:“你还记得自己多少次指出过特例的谬误吗?”
快乐学家一时语塞。街道已经隐约可辨,他们在其间跋涉前行。那些来自过去世界的沉默的影子挤挤挨挨,越靠越近,快乐学家的眼里充满了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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