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诺低下头摇了摇。他指望这会是个值得纪念的经验,然后要叫那个混蛋下次看到他时痛苦万分——他也仍然在同一个街角上乞讨——因为他不会再给他一千元了!
“反正一如我所说的——”
“关于善与恶。”安替他说完。
她讨厌他,她现在了解盖伊对他的所有感觉了,但还不知道盖伊为什么要容忍他。
“噢。是呀,这些事以行动显现。但比方说杀人凶手好了,盖伊说法庭惩罚他们,也不会使他们变好。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内心法庭,而且足以惩罚他自己。事实上每个人对盖伊而言,大概就是万事万物吧!”他大笑着。
他醉得很厉害,现在几乎看不见她的脸了,但他想告诉她他跟盖伊曾谈过的一切,一直说到他不能告诉她的最后的小秘密为止。
“没有良心的人不会惩罚自己,是吗?”安问他。
布鲁诺抬眼望着天花板。
“这倒是真话。有些人太愚钝了,有些则太邪恶了,没有良心可言。愚钝的人普遍都会被逮到,但以杀死盖伊妻子和杀死我父亲的两个凶手来说,”布鲁诺想摆出正经八百的样子,“他们两个必定是相当出色的人,你也这么认为吧。”
“那么他们是有良心,又不应该被逮捕啰?”
“噢,我可没有这么说喔,当然不是这样!但不要以为他们没有遭受一点儿苦,他们是依他们的方式在受苦呀!”他又大笑出声,因为他真的是醉得语无伦次,“他们不只是疯子,他们和传闻中杀死蜜芮恩的疯子不同。这显示有关当局对真正的犯罪学所知有多么地微薄。像那样的犯罪是要有周详计划的。”出乎意料之外地,他记得他根本没有周详计划过那件谋杀案,但他确实有计划过他父亲的案子。这便足以例证他的论点了,“怎么了?”
安把冰冷的手指靠放在额头上。
“没什么。”
布鲁诺在盖伊组建于壁炉一旁的酒吧前,为她调了杯加冰威士忌。布鲁诺在他自己的家里也想要有个跟这一样的酒吧。
“今年三月盖伊脸上的擦伤是在哪儿弄到的?”
“什么擦伤?”布鲁诺转身面对她。
盖伊告诉过他她不知道擦伤的事。
“不仅是擦伤而已,是割伤,头上还有一块瘀青。”
“我没看到。”
“他跟你打过架了,对吗?”
查尔士瞪着她看的两眼中闪着一道奇怪的桃色光芒。她不够狡猾,因此现在挤不出笑容来。她十分确定。她觉得查尔士就要冲过房间来打她了,但她一刻也不敢把眼睛调离他身上。她心想,如果她告诉哲拉德,那场打斗将会是查尔士对谋杀知情的证据。后来她看到查尔士犹豫地收起了笑容。
“不对!”他大笑着坐下,“他说他在哪里弄到擦伤的呢?反正我三月份的时候没有跟他见面,那时候我出城去了。”
他站起身,突然感到胃部不适,不是那些问题引起的,而是他的胃本身出了问题。假定他现在就要旧病复发呢?或是明天早上。他绝不能醉倒,绝不能让安在早上看到他那个样子!
“我最好早点走。”他低声说。
“怎么了?你觉得不舒服吗?你的脸色有点儿苍白。”
她才不同情他呢,他从她的声音听得出来。除了他母亲,又曾有什么女人同情过他呢?
“非常谢谢你,安,谢谢——你一整天的招待。”
她把他的外套交给他,他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咬紧牙关,开始步上大段路程,走向停在路旁的车子。
数小时之后,盖伊回到家中时,屋子里一片漆黑。他在客厅窥伺一番,在炉床上看到被捻熄的烟蒂,茶几上的烟斗架歪斜一边,沙发上的抱枕上也有压痕。有一种特别的杂乱感,不可能是安和泰迪制造出来的,也不可能是克利斯,或海伦·黑邦。他还会不知道是谁吗?
他跑到楼上客房去看,布鲁诺并不在那里,但他看到床头上有扭成一卷的报纸,一个一角和两个一分的硬币就温顺地躺在报纸旁。窗口边的黎明就像那天的黎明般到来,他背向窗子,摒住的气息像啜泣般吐出。安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是何用意呢?什么时候不好选,偏偏选了令人无法忍受的现在——当他半颗心放在加拿大,半颗心放在此地,陷在警方对他已失去线索的布鲁诺收紧的掌握之中。警方已略微将他隔绝在外了!但现在他走过头了,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走进卧室,跪在安的身旁,心凉胆战地以令人不快的动作吻醒她,直到他感觉她的两臂围上来抱住他。他一脸埋进胡乱叠放在她胸上的柔软床单中,他的周围,他们两人的周围似乎有一阵摇撼怒号的风暴,而且安似乎是在其中心准一的平静之处,她呼吸的节奏则是在健全的世上惟一的正常脉动迹象。他闭着两眼脱下衣服。
“我一直在想你。”这是安说的第一句话。
盖伊站在床尾旁,在睡袍口袋内握紧拳头。紧张感仍挥之不去,而且风暴现在似乎全集中在他自己的内心中。
“我会住个三天。你想我吗?”
“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安在床上滑动,身子抬起几英寸高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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