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让我吃了一惊。我们吃饭时,卡门放松下来,摘下帽子。她的一头黑色秀发不见了。我知道海军很多女孩子剃光头——毕竟,在飞船上料理一头长发不太现实。更重要的是,一个飞行员不能冒失重状态下头发乱飘的危险,头发会碍事的。唉,我剃光头是为了方便卫生。但在我的想像中,卡门的形象应该长发飘飘才对。
但是,你知道吗?一旦你习惯了,那样子看上去仍旧挺可爱的。我是说,如果一个女孩从前看上去很顺眼,那么,剃了光头的样子仍然是不错的。而且这么做能把一个海军女孩和平民姑娘分开——像一种标志,类似于星船伞兵戴的骷髅头耳环。它使得卡门看上去很特别,能够给她带来尊严。我第一次感到她的确成了一个军官,一名战士——同时也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
在军官学校的课程中,我惟一想提的就是:历史和道德哲学课。
我发现课程表里排了这门课时感觉很奇怪。历史和道德哲学课与如何战斗、如何领导一个排毫无关系。非和战争扯上关系的话,就是讨论为什么打仗——对于所有学员来说,这个问题早在他们来到军官学校之前就已经解决了。机动步兵为什么打仗?因为他是个机动步兵……
我认为这门课肯定是为那些从来没有在学校上过这门课的人(大概有三分之一)开设的。我的同学中超过百分之二十的人不是来自地球联邦(殖民星球居民的参军比例比地球上高很多,有时候,你不禁会想,为什么会这样),而且,剩下四分之三中,有些人来自学校不开设这门课的地区。因此我认为,这门课我有把握,可以让我挤出点时间去应付其他更难的课程,那些带小数点的课程。
我又猜错了。跟我高中时不同,你现在必须通过这门课,但不是用考试。这门课也包括考试、论文和测验之类——却没有分数。你必须有的就是教官的看法,只有他认为你有资格成为一名军官才行。
如果他认为你不合格,那么你就会坐在一个听证会上,他们要检查的不仅仅是你是否能成为一名军官,还包括你是否适合在陆军中担任任何职务,根本不管你使用武器的速度有多快——他们会决定你是否需要额外教育……或是干脆把你赶出军队,让你当老百姓去。
历史和道德哲学课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你会夜半惊起,极力寻思:他说的那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在我的高中时代就有了,可我就是搞不懂杜波司中校到底在说些什么。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我觉得把这门课安排在自然科学部是愚蠢的。它一点儿也不像物理化学。为什么不把它分在它应该属于的那些无聊学科里呢?我听课的惟一理由是因为那些辩论非常有意思。
参战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杜波司“先生”想教给我们的是“为什么要打仗”。当时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好吧,我为什么要打仗?把我的细皮嫩肉暴露在不友好的陌生人的暴力之下,岂不万分荒谬?尤其是我这个军衔的工资只是些生活费,工作时间那么长,工作环境又是那么差?我大可以安坐家中,把这些事交给那些喜欢这种游戏的蠢材。尤其是,和我交锋的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在我出现在他们面前大打出手之前,从来没有和我有过任何个人冲突。这么看来,战争真是再荒唐不过了。
因为我是机动步兵,所以要打仗?哥们儿,你跟巴甫洛夫的狗一样,只知道条件反射,别人怎么教你,你就怎么瞎说一气。闭上嘴,开动脑筋吧。
我们的教官瑞得少校是个瞎子。他有个令人不安的习惯,就是叫你的名字时死死盯着你。我们正在回顾俄英美盟军和日本霸权之间的战争。就在那一天,我们得到了消息,旧金山和圣华金河谷地区被摧毁了。我以为他会慷慨激昂演说一番。毕竟,到现在,就算老百姓也能猜到了——要么是虫族赢,要么是我们赢。或是战斗,或是死亡。
瑞得少校没有提旧金山。他从我们这些猿人中抽了一个,让他也总结一下新德里条约①,谈谈该条约怎么忽视了战俘问题……而且,由于这个条约,此后再也没有就战俘问题进行过任何磋商。停战谈判陷入了僵局。交战双方中,一方扣押着战俘不放,另一方面则释放了自己辖制的战俘。在接踵而至的大动乱中,他们有的回了家,还有的则因为不愿意离开留了下来。
【①作者杜撰的一个停战条约。】
瑞得少校的牺牲品历数那些未被释放的战俘:两个英国伞兵师的幸存者,还有几千个平民,大多是在日本、菲律宾和俄国被捕的,被宣布为“政治犯”。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他战俘。”瑞得少校的牺牲品继续着,“在战争中和战争前被俘虏。有传言说他们中有些人是在以前发生的战争中被俘的,一直未被释放。我们始终不知道未被释放的战俘的总数。最接近的猜测是六万五千人左右。”
“为什么说‘最接近的’?”
“嗯,书上是这么说的,长官。”
“请你说得明确点。数字是高于还是低于十万人?”
“嗯,我不知道,长官。”
“看来其他人也不知道。那么,它高于一千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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