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勒斯,”我又开门了,“我知道你的种族比我们的要先进得多。”
他一动不动。
“所以,你一定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是的。”
“我——你见过我的妻子苏珊,也见过我的儿子里奇。”
他把两个眼睛搭在一起。“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他说。
“我——我不想离开他们,霍勒斯。我不想让里奇成长在一个没有父亲的家庭里。我不想抛下苏珊一个人。”
“那是件很不幸的事情。”弗林纳人同意道。
“你一定能做些什么——你能做些什么来救我。”
“我很抱歉,汤姆。我真的很抱歉。但就像我对你说过的,我什么也做不了。”
“好吧。”我说道,“好吧。听着,我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得服从某种不干预命令?你不能改变这儿的情况。我理解,但是——”
“没有这样的命令。”霍勒斯说,“如果我能帮助你,我肯定会的。”
“但是你应该知道怎样治愈癌症。你知道这么多DNA和生命形成的知识——你应该知道如何治愈癌症这类简单病症。”
“癌症也使我们的人痛苦,我告诉过你的。”
“吕特人呢?吕特人知道吗?”
“他们也不知道。癌症是——癌症是生命的一部分。”
“求你了。”我说,“求你了。”
“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你必须帮。”我说。我的声音越来越刺耳。我憎恨我的声音,但我停不下来。“你必须帮。”
“我很抱歉。”外星人说。
突然间我开始大喊大叫,声音在玻璃展柜之间回荡。“该死,霍勒斯,真见鬼。如果我能帮你,我肯定会的。你为什么不帮我呢?”
霍勒斯沉默着。
“我有妻子,还有个儿子。”
弗林纳人的双嘴表示同意。“我”“知”“道。”
“那就帮我呀,该死的。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让你死。”霍勒斯说,“你是我的朋友。”
“你不是我的朋友!”我叫喊着,“如果你是我的朋友,你就应该帮我。”
我以为他会离开,以为全息投影仪会关闭,将我一个人留在古老的寒武纪大爆炸的遗迹之中。但当我身心崩溃痛哭流涕时,霍勒斯却留下来和我待在一起,静静地等待着。
霍勒斯在那天下午四点二十左右消失了,但我接着在办公室中工作到很晚。我为我自己感到羞耻,为自己的表现感到恶心。
生命的终结即将来到。在几个月前我就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我就不能勇敢些?为什么就不能体面地去面对?
是整理行装的时候了。我知道得很清楚。
戈登·斯摩尔和我已经三十年没有说话了。在孩提时代我们曾经是一对好朋友。我们住在斯加布罗夫同一条街上。但在上大学时,我们的关系破裂了。他觉得我很对不起他,而我觉得他很对不起我。在我们大吵之后差不多十年内,我几乎每个月都至少想起他一次。我仍然对他给我造成的伤害耿耿于怀,当我晚上躺在床上想一些令人不快的事时,戈登就会浮现出来。
在我的生命中还有很多其他未完成的事,各种需要了断或是弥补的关系。对于其中的一些,我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去完成了。
例如,尼科尔,那个受我邀请参加高中毕业舞会的女伴。我从来没有告诉她为什么我会缺席:我父亲喝醉了,把我母亲推下了楼梯,我不得不整晚陪她待在斯加布罗夫医院的急诊室中。我怎样才能告诉尼科尔这一切呢?回想起来,或许我应该简单地说我母亲在楼梯上摔倒了,我在医院陪了她一晚。但是尼科尔是我的女朋友,她可能会去看我母亲,因此我撒谎说我的车出了毛病。我的谎言被揭穿了,我却从来没跟她说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布乔恩·阿蒙德森,他在大学里问我借了一百块钱却一直没有归还。我知道他很穷;我知道他没有从他父母那儿得到任何帮助;我知道他没有获得奖学金。他比我更需要这一百块钱。事实上,他一直比我更需要钱而且也没有能力归还。但是我曾经愚蠢地将他说成是个高风险分子。他开始躲避我而不是向我承认他还不起债。我一直认为友谊是无法以金钱衡量的,但那件事却表明它是可以的——而且只不过是一百块。我很希望向布乔恩道歉,但我不知道我已经给他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
还有保罗·冈田,我高中时的一个日本同学。有一次在愤怒中,我冲着他骂了一句种族歧视的侮辱性语言——我一辈子惟一一次这么骂人。他看着我,眼里流露出受到极度伤害的表情。他以前也从别人那儿挨过类似辱骂,但我应该是他的朋友。我不知道我究竟出了什么毛病,我一直想对他说我有多抱歉。但在三十年以后你怎么才能提起这个话题呢?
但是我必须和戈登·斯摩尔和解。我不能——不能在这个问题解决前就进了坟墓。戈登在80年代早期就搬到了波士顿。我打了查询电话。在波士顿有三个戈登·斯摩尔列在电话簿上,但是只有一个人的中间名的缩写是P——我记得戈登的中间名就是菲利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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