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已经停止减速。”她说,“我们到了曾经是猎户座一等星的地方。”
我全身赤裸着。不知为什么,一个外星人看到我这个样子会让我觉得尴尬。但是我的衣服已经在等我了。我很快穿上——一件蓝色衬衫,一条褐色裤子,它们是我以前挖化石时的工作服。
我的眼睛在聚焦方面还有些困难,嘴里也发干。霍勒斯一定预料到了。她给我准备了饮用水,水装在一个透明的球形杯中。弗林纳人从来不喝冰水,这正适合我现在的口味——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冰的东西。
“我要做个身体检查吗?”把水挤人嘴里后,我问道。
“不用。”霍勒斯说,“它是自动完成的;你的健康一直被密切关注着。你——”她突然停顿了,我相信她是想说我很好,但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事实,“你的状况和深冻以前一样。”
“我的头很疼。”霍勒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动了动她的腿。我马上便意识到这是她在失重状态下跳跃的表现。“你会在一天之内经历各种不适。这很正常。”
“不知道地球怎么样了?”我说。
霍勒斯冲着最近的屏幕发出一阵歌声命令。过了一会儿,一个放大的景象出现了:一个黄色的盘子,直径大约为手臂的四分之一“你们的太阳。”她说,随后指着一个较暗的物体,它的直径大约为太阳的六分之一,“那是木星。”她停顿了一下,“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很难用可见光来显示地球,但是如果你观察射电图像的话,你会发现地球要比你们的太阳高好几个频度。”
“是吗?”我说,“在这么长时间后,我们仍然有无线电广播?”
这真是太棒了。它意味着——霍勒斯沉默了一会儿,或许她对于我的兴奋感到迷惑不解。“我不知道。地球在我们后面429光年。现在到达这儿的光线只不过告诉了我们离开那儿不久之后发生的事。”
我伤心地点点头。她当然是对的。我的心开始怦怦直跳,我的视线也变得更加模糊。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唤醒过程中出了问题,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我太震惊了。我没有料到现在的感觉。
我还活着。
我盯着那个小小的黄色圆盘,随后又低下头来看着环绕着我无名指的戒指。是的,我还活着。但是我亲爱的苏珊却死了。她死了。
我不知道在我离开之后她生活得怎么样。我希望她活得很快乐。
还有里奇,我的儿子,我的好儿子。
我看过一个电视节月,节目里有个医生说第一位长生不老的人可能已经出生了。或许里奇还活着,已经——什么?——438岁了。
但是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更有可能的是,里奇长成了一个他自己希望成为的男子汉,他工作,恋爱,然后现在……
现在他已经走了。
我的儿子。我几乎可以肯定我活得比他更久。一个父亲不应该是那样的。
我感到眼里充满了泪水——一个小时之前还是冰的泪水;由于没有重力,泪水积在泪腺附近。我把它们擦去了。
霍勒斯知道人类的泪水代表的意义,但是她没有问我为什么哭泣。她自己的孩子,皮尔顿和卡苏德,现在肯定也已经死了。她耐心地飘浮在我的身边。
我不知道里奇是否有儿子,是否有孙子,以及重孙;想到我可能已经有了十五代或是更远的后代令我震惊。或许杰瑞克这个姓仍旧在延续。
我不知道安大略皇家博物馆是否依然存在,他们是否重新开放了天文馆,或者是否因为太空旅行变得便宜易行,已经彻底消解了天文馆存在的必要性。
我不知道加拿大是否依然存在,我爱这个伟大的国家。
当然,我更关心的是人类是否依然存在,我们是否逃过了德瑞克方程最后一项的毒刺,没有用核战毁灭自己。在我离开以前,我们拥有核武器大致有五十年的历史。我们能在八倍长的时间里避免使用它们吗?
或许……
Epsilon Indi上的居民选择了它。
还有Tau Ceti.还有Mu Cassiopeae A.还有Eta Cassiopeae A.还有Sigma Draconis.甚至是Groombridge l618上那些变态、那些傲慢的混蛋,那些将猎户座一等星炸掉的人。
如果我是对的,他们都上传进了一个虚拟的世界,一个计算机生成的天堂。
现在,经过四个世纪的科技发展,人类也应该拥有了相同的能力。
或许他们已经这么做了。
我看着霍勒斯飘浮在半空。真的霍勒斯,不是幻影。我有血有肉的朋友。
或许人类还从Mu Cassiopeae A的居民那儿得到了启示。他们可能己经炸掉了月亮,给地球戴上了如土星所拥有的那种陨石环,尽管我们的月亮比Cassiopeae的小得多,对于地壳的引力也较小。我们也可能已经在地质稳定的地方建起了警示性建筑。
我又自由地飘浮在空中,远离任何舱壁;我总是会不由自主这么干。霍勒斯设法飘到我身边,抓住了我的手。
我希望我们还没有上传。我希望人类仍旧是有血有肉的生物体。
但是无法确认这一点。
在四个多世纪之后,那个实体还会在那儿等着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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