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坐在名唤“心碎”的房间里,喝着酒,却毫无醉意。
寂阁沐浴在微光中,环绕天庭的风流过他们身边。
他们穿着黑袍,身下是黑色的椅子,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一堵墙隔开了天庭与天空,墙上的天宫图回放出二人往昔的岁月;他们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历史一页页翻过。
“萨姆,”她终于开口道,“我们的过去难道不是非常美好吗?”
“是的。”他回答道。
“在那段古老的岁月里,在你离开天庭,到人类之中生活以前——那时你爱我吗?”
“我记不真切了,”他说,“已经过了太久。
那时的我们与现在截然不同——不同的心灵、不同的身体。那两个人,不管他们是谁,很可能曾经相爱过。我不记得了。”
“你离开天庭是因为对我感到厌倦吗?”
“我想换个角度思考。”
“有许多许多年,我因为你的离开而憎恨你。
有时,我会坐在那间名叫绝望的房间内,然而我太过怯懦,不敢走出世界尽头。还有些时候,我原谅了你,并让七圣哲将你的影像带到我眼前,我看着你在日间活动,仿佛我们又一次走在从前。其余的日子里,我希望你死去,但你将我的行刑者变成了你的朋友,正如你将我的愤怒化为宽恕。你的意思是说,你对我毫无感觉吗?”
“我的意思是,我已不再爱你。若宇宙中存在着某种持续不变的东西,那当然再好不过。但假如这样的东西果真存在,那么它必须比爱情更加强大,而我还没有找到它。”
“我没有变,萨姆。”
“好好想想,女士,想想你自己所说的一切,想想你今天带给我的回忆。你所记得的并不是那个男人,而是你们俩一道驰骋于血腥战场的日子。世界已经驯服多了,而你渴望着昔日的铁与火。你以为自己心中所想的是那个男人,但真正打动你的却是你们曾经共同分享的命运;那命运已然成为过去,但你却将它称作爱情。”
“无论怎样称呼,它都没有改变!它的时光没有过去。它是宇宙中那持续不变的事物,而我要你再度同我分享!”
“那么阎摩大人呢?”
“他?你对付过与他旗鼓相当的人,那些人还活着吗?”
“这么说,你想要的只不过是他的法力?”
她在阴影与微风中露出了笑容。
“当然。”
“女士,女士,女士,忘记我!去与阎摩一起生活,去爱他。我们的日子已经过去,而我也不愿回忆。那些日子的确美好,但它们已经逝去了。每件事都会在适当的时刻发生,也必将在适当的时刻结束。现在人类应该巩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所得。现在应该分享知识,而不是举剑相向。”
“你会为了这知识对抗天庭吗?你会试着攻破尽善极乐之城,将它的宝藏向世界开放吗?”
“你知道我会的。”
“那么也许我们仍旧有一个共同的事业。”
“不,女士,不要欺骗自己。你很清楚,你的忠诚属于天庭而非这个世界。倘若我赢得自由,并让你加入进来与我一道进行一场伟大的战争,那么你或许会拥有短暂的快乐。但无论胜负,我恐怕你最终都会比过去任何时候更加地不满足。”
“你真是个傻瓜,萨姆,竟说什么最后一场伟大的战争,最伟大的永远都是下一场战争。也许我该以更加清丽的形象出现,好说服你相信我?也许我该以一具烙有贞洁封印的身体来拥抱你?这会让你信任我吗?”
“怀疑是心灵的贞洁,女士,而我自己的身体上早已有了它的封印。”
“那么你听着,我带你来这儿不过是为了折磨你,你是对的——我唾弃你的推进主义,并且早已经算好了你剩下的日子。我本想给你虚假的希望,好让你从更高处摔下,但你的愚蠢和软弱拯救你摆脱了这样的命运。”
“我很抱歉,迦梨——”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不过我本来倒想得到你的爱情,这样我就能利用它,让你最后的日子加倍难熬。可是,正如你所说的,我们改变了太多——你已配不上我这许多心思。别以为我无法像过去那样用微笑和亲吻让你再次爱上我,因为我感到了你体内的燥热,我很容易便能煽动它在一个男人身体里燃烧。但这会让你从激情的顶端落入绝望的深渊,而你不配拥有如此伟大的死亡。除了鄙视,我再没有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星辰在他们周围旋转,流畅而热烈。她从他手下抽回自己的手,倒上两杯酒,为他们驱除夜晚的寒意。
“迦梨?”
“嗯?”
“我依然关心你,如果这能让你感到些许满足的话。或许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爱,或许我无数次感受到的并非这个词的真正含义。这是一种无名的感情,真的——最好由它保持原状。拿上它,离开这儿,尽情地嘲弄它吧。你很清楚,一旦共同的敌人被消灭,我们总有一天会拼个你死我活。我们曾和解过许多次,但为了赢得它们而遭受那样的痛苦果真值得吗?你赢了,你是我所崇拜的女神,记住这点——因为,难道崇拜与宗教的虔敬不正是爱与恨、欲望与恐惧的结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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