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世纪初,科学再不能发展了。回为已经获得的信息量太大,超过了最聪明脑瓜
的处理能力。再没有像伽利略、牛顿、爱因斯坦那样能统观全局的伟大人物了,
因而科学发展失去了方向。怎么办?只有两个办法,一个办法是把科学研究拱手
让给飞速发展的电脑智能,但那样一来,人类就不再是地球的主人了;一个办法
是用基因手术改造人的大脑,使它重新与科学的发展水平相适应。现在,我们三
人的脑容量合起来是常人的10倍。不要小看这个数字,因为,10个独立大脑的能
力只是一个大脑的10倍,但10个合为一体并网运行的大脑则是10的10次方倍。也
就是说,我们三个人现在相当于10亿个最有天才的科学家合在一起工作,还有什
么事不能解决呢。当然,我们本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只是人类的代表,是
分工来专司思考的,就像是蚁群中的蚁王专管繁殖……
我的头嗡嗡响着,不知道自己是否听懂了爷爷的话。弟弟根本就没听,在爷
爷身上猴上猴下,还伸手去摸他们长在一起的脑袋。
接见结束了,我抱着弟弟走出透明钟形罩,苏姑姑在门口等着我们,目光中
充满羡慕。走出大厅,外面的凉风让我的头脑略微清醒一些,我急急放下弟弟,
拉着苏姑姑的手说:苏姑姑,我不该瞒你的,其实我弟弟是个傻子,他不会说话,
不会数数,不会擦鼻涕……那天他也没看到藏在沙子下的蛇,只是看见在沙面上
奔跑的那只虫虫……让他做智者肯定不行。真的不合适,让我们回去,你们再找
别的灵童行不行?
苏姑姑摇摇头,转回头去看罗杰斯和肯特,他们凑过来,弯下腰,怜悯地看
着我:孩子啊,孩子啊。他们不答应,也不回绝,只是叹息着。
那天,我反复地、苦苦地央求他们,同时紧紧拉着弟弟不松手,生怕一转眼
弟弟就不见了,等我找到,他已经睡在手术台上……弟弟一点也不理解我的心意,
他想跑着玩,一次次用力挣开我的手,我只好紧紧地追在他后边。
晚上,当弟弟睡熟后,我坐在他的床边,不敢睡觉。罗杰斯爷爷来了,摸着
弟弟的小手,说了好多话。他说:良女,你是个好姐姐,知道心疼弟弟。当然,
做一名智者是很苦的事,一辈子只能坐在那个钟形罩内,三个脑袋连在一起,不
能自由活动,不能外出一步。只有当某位智者退休时,才能动手术把连在一起的
脑袋切开。可是,这是不得已的选择啊。你知道,蚂蚁是自然界进化最成功的生
物之一,它们的强大正是由于群内的分工。蚁王其实是个繁殖机器,她不能出洞
一步,无休无止地生啊生啊,直到死亡;工蚁专门从事劳动,毫无怨言地抚养别
人的孩子(不要忘了,生物界最根本的规则是“尽力留下自己的基因”啊);你
是否知道一种蜜瓶蚁?这种蚁群中竟然分工出专门的“蜜瓶”,它们在腹中存进
大量的蜜,靠生物作用使蜜保持不坏。它们高高悬挂在洞顶,一动不动,等饥饿
的蚂蚁进来,用触须拍拍蜜瓶蚁圆滚滚的腹部,它们就吐出一些蜜来喂食。它们
是否也很可怜?它们的一生实际只是一件器皿啊。但是为了整个蚁群的生存,它
们都毫无怨怼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他又说,人类发展到今天的地步,智力分工是必走不可的路子。这三位智者
就是人类的蚁王,人类的蜜瓶蚁。不过,他们虽然很苦,也能享受到别人不能享
受的思维的乐趣,就像你的家人吧,你们是草场看护人,孤零零地生活在社会的
边缘,不能与人交往,别人以为你们很可怜的,但你们能享受大自然之美,享受
到劳动的乐趣。你不必为弟弟的今后担心。
他走了,我泪眼模糊地看着熟睡的弟弟。该怎么办?我知道罗杰斯爷爷说的
都是真话,命运给弟弟一个光荣的职位,他将替全人类去思考,受到全世界的尊
崇。这一切都是真的,但我心中仍一阵阵地绞痛。唯一可庆幸的是,弟弟是一个
傻子,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他不用清醒地面对自己的命运。
苏姑姑他们又留我住了三天,让我带弟弟“玩个尽兴”。终于,那个时辰到
了,弟弟在睡梦中被麻醉,我流着泪,默默把他送上手术床。苏姑姑随即拉我坐
上飞碟离开这里。当飞碟轻灵地盘旋上升,三圣岛变成万顷波涛中的一个米粒时,
我禁不住放声大哭,苏姑姑的眼眶也红了。
那天晚上,罗杰斯爷爷还告诉我一些事。他说,灵童的甄选实际是由电脑完
全随机地挑选,只选了一个,没有什么备选名单。他们到我家去也根本不是考查,
纯粹是礼节性的拜访。原来,弟弟早就被选定了,当电脑中某个不可预测的电子
幽灵跳到“王才娃”这三个字上时,他的命运就决定了。此后,无论是我起劲地
吹嘘他聪明也好,说他是傻子也好,对这个结局都没有任何影响。
罗杰斯爷爷委婉地说,他们知道我弟弟的智力稍弱,但这没什么关系。智者
的智力主要来自于基因手术所新增的脑容量,来自于三个脑袋的联网。至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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