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的超极病菌肆虐时,人们能想到我这句话。
今天主要说病毒。人们的另一个误解是,病毒比病菌难对付。因为没有药物
可以完全杀死病毒,对病毒疾病的救治,药物只是辅助的,最终要靠人体的免疫
力,这难免让人觉得医学太没本事,太不可靠,因为免疫力差的人免不了有死亡。
谁愿意自己或家人成为牺牲者呢,一个人的死在统计数据中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
小数字,但对于亲人来说则是塌天之祸。其实,从人类全体的观点来看,这才是
比抗生素安全的办法,它没有让人类的免疫力休眠,不会造成" 高堤蓄水" 那样
的超临界状态。
但如今的医学对付病毒的办法也有严重的缺陷,以我总结大致有两点:1
医学对病人的救治,干扰和延缓了人类免疫力的进化。历史上,天花、流感都
造成了几千万人的死亡,这样剧烈的自然选择使人类很快获得了对某种疾病的免
疫力,比如,曾对澳洲土人绝对致命的流感今天对他们已经是温和病毒了(指非
变异流感)。又比如天花,它是公元一世纪由战争俘虏从印度传入中国的,故被
称为" 掳疾" ,经过人与病毒十几个世纪的搏杀,汉族人的抗天花能力就明显高
于新入关的满人。满清皇室选嗣时," 是否出过天花" 是一条硬杠杠,康熙就是
因为少时得过天花才有幸成为一代明君。不久前我见过一个资料,说白人中有3%
对艾滋病有绝对的免疫力,你就是把他泡在艾滋病毒中也不会得病(摘的是原话)。
所以,如果没有医学的干扰,这3%的人就会迅速繁衍,今后的人类就不怕艾滋病
了,至少它会成为像感冒病毒那样的温和病毒。
当然,放任97% 的人去死是不可能的,你那位同学说我这个观点是危险的思
想,是法西斯主义的什么什么。这种扣帽子的方法不是讨论问题的正确态度。其
实,世界上很多东西必须分层面来看。从一个层面看,没人会听任那些免疫力低
的人死去,我也不会愿意自己或亲人死去,医学的目的就是对所有人的救治,这
样做是对的,这正是人类珍视的人道主义。但从更高的层面看,那个自然选择机
制又是客观存在的,并不因为你不讨论它就失去作用,它也不是只对动植物有效
而人类有豁免权。我们只有从大的层面把握这个规律,再在人力所及的范围内做
好自己的事。如果失去大的把握,医学就可能迷失方向,这一点下面还要谈。
不要轻易给人扣什么帽子。我比你们年长了30岁,经过的事要多一些。在中
国和苏联友好时期,孟德尔-摩尔根学派曾被当成资产阶级的东西,生物课本中
尽吹嘘米丘林学派(实际是李森科搞的,那是一个地道的学术恶棍)。多亏中国
的生物学家们在政治高压下用" 批判" 的名义一直传授着孟摩学派的知识,中国
的生物学才没有大的断层。宇宙大爆炸尤其是宇宙寂灭的理论更被当成资产阶级
的颓废世界观,提都不能提的。你们生活在一个相对开明的时代,这是你们的福
份,所以,讨论问题时切忌扣什么" 法西斯""拉马克""社会达尔文主义" 的帽子。
由于我的人生经历,我对这点非常反感,所以我上次回信时说话重了一些,你转
请那位同学原谅吧。
" 医学在干扰人类的进化" 这个观点并不是我的发明,我最先见之于阿西莫
夫50年代的一篇科普文章。我至今记得,当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观点时所感到的
震动:它简直是不言而喻的自然机理嘛,为什么我过去就没有想到呢。但时隔半
个世纪,你那位同学(他无疑是社会精英了)还对这一点毫无概念,可见中国知
识阶层与美国的思想差距。
医学对个体的救治与对整体进化的干扰是个两难问题,人类的智慧目前还不
能解决它。谈论它也比较犯忌,所以,我仅在这儿立此存照,不再深谈了。
2 医学的第二个缺陷,是对病毒的态度过于绝对化,一直是务求全歼,斩
尽杀绝。天花已经消灭了,脊髓灰质炎病毒即将全歼。这在目前被当成是科学的
伟大胜利,我对此颇不赞同。因它们被全歼后留下了可怕的真空,造成了一种临
界状态。现在,该不该留下天花疫苗?是否全部销毁天花病毒?如果不留样本供
研究,万一南极冰帽或其它地方还保留着病毒呢?再说,病毒非常简单,易于变
异,将来会不会出现类似的病毒?但如果留下样本,万一造成漏泄或被恐怖分子
偷走呢。我在<生死平衡>中曾假设萨达姆的接班人偷取了天花病毒,不过看来
萨达姆没有我的预见性。如果他真偷了,又真的孤注一掷,今天还不是天下大乱?
这一点不是什么管理问题,不是枝节问题,用机械上的行话说,这种病毒真空是
" 本质不安全" 的,再严密的防范也有疏漏的时候。
不久前在中央台上见到一位金教授对病毒的访谈。他是中国的超一流选手,
很有造诣,许多见解非常到位,但他断言科学最终会消灭所有病毒,这个观点未
免太低水平了。一个天花真空就够我们受,如果所有病毒都消灭,那个超临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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