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康科幻短篇小说集_王晋康【完结】(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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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就太可怕了,对它的防范成本肯定超过人类的能力。何况病毒也不可能被完全

消灭,那是另一个题目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某些病毒病菌的消灭可能使原来的弱势病原体变成强势,

而人类免疫机制对它是陌生的,所以它可能非常凶恶。病原体之间肯定是互相制

约的,只是这一点科学家还不是太清楚。已知的例子有:大肠杆菌能抑制痢疾杆

菌,唾液中的链球菌能抑制白喉杆菌和脑膜炎双球菌,等等。两年前我见过一个

资料,说天花患者不易得艾滋病,所以这两种病毒之间也可能有制约关系。我在

提出这个观点时,你的同学评点" 这个观点太草率" ,这对一个科幻作家来说未

免求之过苛。我估计,即使倾1000个科学家毕生精力,把病毒世界的关系全部吃

透,也已经是大胜利了,何况我并不是一个专业医学家?科幻作家只管把握大势,

通观科学知识后,提出一些新颖的观点。如果有十分之一的观点对科学家们有启

迪,那他们就功德无量了。

这些年不少怪病毒相继出世,汉塔、埃博拉、艾滋、非典,等等。究其原因,

主要是文明的发展使许多封闭地域被打开,现代交通又使它们易于传播。但会不

会还有另一个因素,即医学对原来的优势病毒种群的抑制打乱了自然界中病毒的

平衡?艾滋等病毒之所以难以制服是因为它们易变,它们的遗传机制不太稳定,

常常出现遗传错误,这本是一个弱势,对它们的繁衍是不利的,但由于天花等遗

传稳定的病毒被消灭或抑制后,它们才得以脱颖而出。这个观点只是假说,我绝

不敢说它是正确的,不过,提出一个新的思路让专家们参考,至少不是一件坏事。

希望读到这个观点的人心平气和地对待它,用事实去反驳它,而不要再加上什么

" 草率""胡说" 之类的评语。

" 病原体之间互相制约" 这一观点也不是我的发明,不少文章中散见这个观

点,我只是一个不遗余力的鼓吹者。

那么,人类应该怎么对待病毒?我曾提出一个很异端的建议:干脆培养低毒

性病毒,任其在人类中传播,让它们成为病毒世界的强势种群,以" 低烈度纵火

" 的方法持续化解危险的临界状态。我寄给你那篇" 善恶女神" 中就是写一位女

科学家冒天下之大不韪,偷出天花病毒,培养成温和病毒后散发到社会中。你的

那位同学讥讽说:这不正是免疫接种的原理吗?不,他还没弄明白我的意思就急

着反驳了。免疫接种是建立人类个体(一个特定小环境)的抵抗力,它并没有考

虑自然界中野病毒之间的平衡。而我的意思是,不要把对某种病毒的防治看成是

孤立的事,而要对病毒世界全盘考虑,让温和病毒(病菌)一直占据自然界的强

势。正好在今天那则科学栏目中(我是半道看的,只记得访谈者之一是联合国防

治艾滋病的首席科学家)也提到:人类对病毒不可能取得全胜,因为病毒的变异

速度远远超过人类研制疫苗的速度,最好是让温和病毒来占据优势。我还记得一

位中国医学家(没记住名字)有一番精辟的话,说耐药菌株的泛滥就是因为抗生

素的使用。因为,耐药菌株的身体结构肯定比一般菌株复杂,所以它们在病菌中

是劣势群体,本来不会泛滥的,但因为抗生素环境抑制了普通菌株,才使它们变

弱为强。看来,我胡思冥想得来的观点与这些专家们是一致的。

当然,即使我的想法是正确的,也不会马上被接受。因为这种低毒性病毒必

须保持一定的毒性才能起作用,但这势必造成部份人的不幸。疾病中的死亡人们

从心理上可以接受,可是,如果在免疫接种时死个十个八个人,那还不翻了天!

这种过于安全的观点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医学发展的桎梏。其实,即使最温和

的感冒病毒每年也造成多少人的死亡!所以,这种方法要想被接受只能有待时日

了,目前它只能是科幻作家的胡言乱语。

自然界就是这样复杂,它是一张无处不在的天网,你牵动任何一个网眼,都

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产生振荡。而今天的医学却是孤立主义者,打的是针对某种

病原体的不连续的战役。人类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应该把眼界放宽一些了。

刚才说过,世界是多层面的。我的这些观点不会对今天的非典防治有任何作

用,那还得靠医学专家们努力。他们的职责就是把病毒赶尽杀绝,这样做对他们

而言是对的;但是,同样需要有人站在另一个层面去思考,以更广阔的视野为明

天的医学勾勒出大致轮廓。没有对这个大势的把握,医学就会迷失方向。这些思

考,说它是潜科学也好,是胡说八道也好,反正它是社会不可缺少的。

中国人太实用,这种比较迂阔的哲理思考比西方人差远了。

十二、我们向何处去

 

  就在爸爸要去被淹没的图瓦卢接我爷爷的头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爷爷已经死了。

  梦中我可不是在澳大利亚的西部高原。这儿远离海边,依着荒凉的维多利亚大沙漠,按说不该是波利尼西亚人生活的地方。可是28年前,一万多图瓦卢人被迫撤离那个八岛之国时(波利尼西亚语言中,图瓦卢就是八岛之群的意思。实际上应再加上一个无人岛,共为九岛),只有这儿肯收留这些丧家之人,图瓦卢人无可选择。听爸爸说,那时图瓦卢虽然还没被完全淹没,但已经不能居住了,海潮常常扑到我家院子里,咸水从地下汨汨冒出来,毁坏了白薯、西胡芦和椰树。政府发表声明,承认“图瓦卢人与海水的斗争已经失败,只能举国迁往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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