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一次医疗事故造成脑萎缩。”它对法官解释说,“甚至算不上医疗事故。
我父亲患了肾囊肿,需要作穿刺手术,穿刺前需在肾内注入酒精,这本是常规程
序,但不知为什么,也可能是我父亲从不喝酒,对酒精过敏吧,反正这次手术过
后,父亲的记忆力急剧下降。可惜等我们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太晚了啊。”它苦涩
地说,“父亲智力超群,即使在60岁之后也丝毫不见减弱,家人从直觉上根本不
相信他的脑力会衰退!但一个月后,父亲已经记不住回家的路了,是一个同事把
他送回家的。那个同事难过地说,程先生在路上拉住他说,‘先生,我是程天杰,
你认得我吗?我不认得回家的路了。’同事喃喃地说:”怎么可能这样呢?程先
生怎么可能……‘爸爸的病情起势很猛,无可逆转,很快变成一个植物人,在病
床上又熬了三年。那三年对家人来说真是——场苦刑,并不是怕麻烦,而是不忍
心看他状如僵尸的样子!他曾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科学家啊!老实说,我早就想让
医生结束他的生命,但囿于伦理观念无法开口。琴,那几年你也吃苦了,每天为
父亲擦屎擦尿,从没怨言。父亲终于过世了,那天晚上咱俩睡在床上,对此进行
了—。场深入的谈话,并达成共识:人活着是为了享受生命的乐趣,不是为了忍
受痛苦。如果哪一天咱俩之中的某一个丧失意识,没有治愈希望,对方有责任有
义务帮他(她)结束生命!咱们要把这一点变成誓约,谁也不许背誓!约定之后,
咱俩紧紧搂在一起,心潮澎湃,无言地感受着生命的苍凉和无奈。“
谢琴忍不住落泪了。她苦涩地看看两边的“丈夫”,低声说:“我没有问题
了。”
她走下证人席,替身先生仍陷在“程如海”的感情波涛中,他苍凉地自语道
:“人活着是为了享受生命的快乐,不是为了享受痛苦,更不是为了给亲人制造
痛苦,我真该……”他的声音忽然——抖,中断了发言,片刻后狼狈地说,“对
不起,对不起,我失言了,说了刁;该说的话。请原谅,我只是因为发言太投入
了,确实不是有意。”
被告律师轻轻鼓掌:“真是绝妙的表演。你在失言中为我的当事人设计了他
的归宿:或者自杀,或者让妻子‘有责任有义务’来结束他的生命,然后让你顺
理成章地填补这个空白,对吧。你真的是失言?不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故作失言?”
苏律师满意地看到,他已经把怀疑悄悄地撒在观众心中,此前听众们已明显倾向
于替身先生了。不过苏律师见好就收,因为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还不能对原告给
出致命一击:“不过,姑且让我们相信替身先生是失言罢,我没有问题了,请继
续。”。满头银发的被告母亲走上证人席,她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从
这块7 斤4 两重(那时人们还不习惯于公制单位)的肉团从她身上掉下来,她自
己的生命就分出…—半在儿子身上。她能随时遥感到儿子的快乐、悲伤、肉体上
的不适,等等。不幸的儿子啊,自从那次事故后,她的心已经碎了,至今没有复
原。当然,儿子受伤后性格异化,凶暴乖戾,但惟其如此,她更要用加倍的母爱
来补偿他的不幸。她怔怔地看着横眉怒目的儿子,在法官的低声提醒下才回到现
实,问了第一个问题:“海儿,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梦遗在几岁?”
程如海抬起头,迅速瞟了母亲一眼。纵然他的意识陷在狂暴迷乱中,至少他
对母亲还有一定程度的尊重。不过他仍然拒不回答,也许他确实记不清了。金女
士等了很久,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把目光转向替身先生,电脑稳重地说:“我当
然记得,虽然当着女儿的面谈这件事有点难于启齿,但我还是实言相告吧。我第
一次梦遗是12岁,比一般的男孩子略早一点。那天晚上,我在睡梦中忽然感到下
身一热,随之而来的是震撼全身的快感。我没法形容这种快感,总觉得它是从宇
宙深处、从亘古久远传来的,是从基因深处泛出来的。但随后,我就陷入极度的
罪恶感,妈妈,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金女士目光复杂地看着它,没有回答。替身先生继续回忆道:“这种自责牵
涉到我的一个女性长辈,你肯定知道我是在说谁,名字我就不提了。她很漂亮,
走在街上常常使男人们回头驻目。她很年轻,只比我大6 岁,但她从来把我当成
—‘个小男孩,摩挲我的脑袋,拉着我的尹出去玩,去买零食。我很喜欢她,原
先这种喜欢是朦胧的、泛化的,后来逐渐变成针对特定的目标。比如,我喜欢闻
她的气味儿,喜欢她手掌的柔软和光滑,喜欢她的笑声。不过,公严地说,意识
清醒时,我从未对这位年轻长辈动过什么肮脏的念头。叮是,在那晚的绮梦中,
我竟然把她扯了进去!醒来之后,我还清楚地记得这个梦景,我觉得自己太肮脏,
太无耻,我真不配活在这个世上!自那之后,我陷入罪恶感中不能自拔——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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