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叶树和蛇藤也蛮横地挤迫着我们的天房,擦着墙壁或吸附在墙壁上,几乎
把墙壁遮满了。
有一节蛇藤忽然晃动起来——不是蛇藤,是一条双口蛇。我们出去做生存实
验时偶尔碰见过。双口蛇的身体是鲜红色,用一张嘴吸咐在地上或咬住树干,身
体自由地屈伸着,用另一张嘴吃大叶树的叶子。等到附近的树叶吃光,再用吃东
西这张嘴吸附在地上,腾出另一张嘴向前吃过去,身体就这样一屈一拱地往前走。
现在,这条双口蛇的嘴巴碰到了墙壁,它在品尝这是什么东西,嘴巴张得大大的,
露出整齐的牙齿,样子实在令人心怵。良子吓得躲到我身后,索朗不在乎地说:
“别怕,它是吃树叶的,不会吃人。它也没有眼睛,再说它还在墙外边呢。”
双口蛇试探一会儿,啃不动坚硬的墙壁,便缩回身子,在枝叶中消失。我们
都盯着外面,心里沉甸甸地。我们并不怕双口蛇,不怕大叶树和蛇藤围出来的黑
暗。我们害怕——外面的空气。
那稀薄的氧气不足的空气。
那儿的空气能把人“淹死”,你无处可逃。我们张大嘴巴、张圆鼻孔用力呼
吸,但是没用,仍是难以忍受的窒息,就像魔鬼在掐着我们的喉咙,头部剧疼,
黑云从脑袋向全身蔓延,逼得你把大小便拉在身上。我们无力地拍着门,乞求若
博妈妈让我们进去,可是不到规定时刻她是不会开门的,三个伙伴就这样憋死在
外边……
这会儿看到墙外的黑暗,那种窒息感又来了,我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身,不想
再看外边。其实,经过这几年的锻炼,这15分钟我们已经能熬过来了,可是——
每天一次呵!每天,我们实在不想迈过那道密封门,可是好脾气的妈妈这时总扬
着电鞭,凶狠地逼我们出去。
这15分钟沉甸甸地坠在心头,即使睡梦中也不会忘记。而且,这个担心的下
面还挂着一个模模糊糊的恐惧:为什么天房内外的空气不一样?这点让人心里不
踏实。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踏实,但我就是担心。
我逼着自己转回身,重新面对墙外的密林。那里有食物吗?有没有吃人的恶
兽?外面的空气是不是到处一样?我看哪看哪,心里有止不住的忧伤。我想,在
今后的日子里,一定还有什么灾难在等着我们,谁也逃脱不了。
我们5 人及时赶回控制室,红太阳已经很低了,红月亮刚刚升起。在粉红色
的暮霭中,伙伴们排成一队,从若博妈妈手里接过今天的玛纳。发玛纳时,妈妈
常摸摸我们的头顶,问问今天干了什么,过得高兴吗。伙伴们也会笑嘻嘻地挽住
妈妈的腰,扯住她的手,同她亲热一会儿。尽管妈妈的身体又硬又凉,我们还是
想挨着她。若博妈妈这时十分和霭,一点不象拿着电鞭的凶巴巴的样子。
我排在队伍后边,轮到我了,若博妈妈拍拍我的脑袋问:“你今天玩土人打
仗,联合索朗和萨布里把乔治打败了,对吗?”我扭头看看乔治,他不乐意地梗
着脖子,便说:“我们人多,开始是乔治占上风的。”若博又拍拍我:“好孩子,
你是个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玛纳分完了,我们很快把它吞到肚里。若博妈妈说:都不要走,有重要的事
情要告诉大家。我的心忽然沉下去,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下午那个沉重的预
感又来了。60个伙伴都聚过来,60双眼睛在粉红色的月光下闪亮。若博妈妈的目
光扫过我们每个人,严肃地说:“你们已经过了10岁生日,已经是大孩子了。从
明天起你们要离开天房,每7 天回来一次。这7 天每人只发一颗玛纳,其余食物
自己寻找。”
我们都傻了,慢慢转动着脑袋,看着前后左右的伙伴。若博妈妈一定是开玩
笑,不会真把我们赶出去。7 天!7 天后所有的人都要憋死啦。若博妈妈,你干
嘛要用这么可怕的玩笑来吓唬我们呢。可是,妈妈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记往
是7 天!明天是2000年4 月2 号,早上太阳出来前全部出去,到4 月8 号早上太
阳升起后再回来,早一分钟我也不会开门。”
乔治狂怒地喊:“7 天后我们会死光的!我不出去!”
若博妈妈冷冰冰地说:“你想尝尝电鞭的滋味吗?”她摸着腰间的电鞭向乔
治走去,我急忙跳起来护住乔治,乔治挺起胸膛与她对抗,但他的身体分明在发
抖。我悲哀地看着若博妈妈,想起刚才有过的想法:某个灾难是我们命中注定的。
我盯着她的眼睛,低声说:“妈妈,我们听你的吩咐,可是——7 天!”
若博妈妈垂下鞭子,叹息一声:“孩子们,我不想逼你们,可是你们必须尽
快通过生存实验,否则就来不及了。”
晚上我们总是散布在眼睛湖边的草地上睡觉,今晚大伙儿没有商量,自动聚
在一块儿,身体挨着身体,头顶着头。我们都害怕,睁大眼睛不睡觉。红月亮已
经升到天顶,偶尔有一只小老鼠从草丛里跑过去。朴顺姬忽然把头钻到我的腋下,
嘤嘤地哭了:“英子姐,我害怕。”
我说不要怕,怕也没有用。若博妈妈说得对,既然能熬过15分钟,就能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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