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物语_[日]宫部美雪/宫部美幸/宮部みゆき【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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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回来啦。”亘也说道,走近父亲。明等待亘走上来,一同慢步走上通往公寓大门的斜坡。

  “爸爸,今天很早呀。”

  亘左手腕上的数字手表显示是晚上八时四十三分。这是去年秋天三谷明因公出差洛杉矶时买给亘的礼物,手表的数字忙碌地闪烁着,自百分之一秒起显示。表底刻有很受欢迎的篮球队的标志。其实亘对篮球一点也不跟兴趣,并不太喜欢这只手表。今晚很走运。父亲一定以为亘喜欢这只手表。

  “学校怎么样?”

  “还好”亘答道,仅此而已。这一问一答,已成为近一年来父子之间的保留项目,即使亘在“还好”之后又说了话,父亲恐怕也只是听着,而明即使在“怎么样”后面加了具体的内容,亘听了也只会答一句“还好”吧。实际上这样的事还一次也没有过。

  三谷明原本就少话。一方面是邦子太爱说。以亘所见,二人说话是一对十的比例,邦子占绝对优势,在日常生活中,发言量的多寡,直接关系到发言者意见的权威性,简言之。是“话多者胜”。也就是说,三谷家是由邦子主导。

  只不过,当事情不是“日常”,而是关系到“日常的基础”时,情形便为之一变。平日缄默的三谷明,在这种局面下往往像千叶的老奶奶所说“好辩得叫人冒火”。买现在的房子时,就是这样。邦子想让亘进私立小学时,也是这样。决定亘上哪个补习班时是这样,换座驾时也是这样。明对于眼前的问题会做许多调查,深思熟虑之后选择最可行的结论。这里面不可有模糊之处,诸如暧昧的“凭感觉”呀、“好像那样比较好”呀、“大家都那样做”呀、“跟别人一样”等等,都行不通。如果要决定的是汽车,则必考虑燃料费和安全性,如果是公寓房子,则查清施工单位和居住环境,如果不能提供清晰的数据,这时的三谷明,是什么人都说不过他的。

  说起正好十年前,三谷的老爷子——即明的父亲,千叶的奶奶的老伴、亘的祖父——去世时,明的举动,至今仍是亲戚们口中的话题,因为每逢亲戚聚集,就听人家说起那件事,所以连当时只是个小不点儿的亘也记得一清二楚,仿佛耳闻目睹一般。

  不仅葬礼如此,但凡仪式,虽然不知由来和理据,“这种时候就应该这样做”的惯例是不可少的。明对此甚为抵触。为何戒名要排次序?为何以金额来定其高下位置?与亡父交恶的亲戚,仅因其亲戚身份,就在守夜时摆架子,绝不可接受,等等——种种事情,真是不看不知道。

  既是爷爷的丧礼,丧主自然是奶奶。奶奶最终也发话了:

  “咱就好歹让个步,安安静静让丧礼举行了罢。”据说如果不是奶奶含泪发了话,恐怕爷爷的棺材整整一个星期之后都出不了千叶的家一步。

  据说经此一役,亲戚们都对明另眼相看了,“这三谷明,原以为他是个聪明、文静的人,其实他一旦出声,可不好对付啦。”

  “妈妈早就知道他是那种人,觉得很有趣。”邦子笑着对亘说。

  三谷明并非令人害怕的父亲。什么都不懂的婴儿时期或一不看紧就要做危险事的幼儿期且当别论,自亘明白事理以后,父亲从没大骂过他,迄今没有对亘使出过他的最后武器——“硬抠死理”。当然啦。太忙顾不上也是一方面的原因。

  亘对父亲有一点不明白。只不过这“不明白”并不是不愉快、心情不爽的“不明白”。父亲这扇门不是敞开着的,而今后也绝少敞开着,但亘朦胧地感觉到,那里头的东西,对他来说很重要,父亲也是这么想的——这样大致可以说明白了吧。

  亘挺欣赏父亲的。喜欢吹嘘自己的人多的是——身边也是,电视上也是,学校也是——每天默默地忙碌着的父亲,亘觉得相当有性格。他其实跟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对父亲的印象,归根结底,几乎是原原本本地反映出母亲三谷邦子对丈夫三谷明所持的印象,

  尽管丈夫只是默默地点头倾听,邦子还是乐此不疲地跟他说有趣的事、生气的事、需要稍为商量的事、虽属事后认可但“已成定局”的事。直到不久前还是“宝贝儿子”的亘也是如此。不过,现在的亘虽像煮成了有嚼头的意大利实心面似的东西,由‘宝贝儿子”到作为一个人的‘芯’正在形成之中,这条‘芯’,让亘只说一句“还好”其余则沉默。这也许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或者说,是邦子身上没有、但亘身上传留的明的遗传因子所为。

  尽管如此,今夜在“还好”之后,二人走向电梯间时,亘心中有点动摇。他想跟父亲说说——各种事情,

  真的有幽灵吗?大家都信得发狂、热得发烧的事情,即便是子虚乌有的事,自己也附和为好吗?否则会被排斥吗?爸爸不喜欢我这样做吧?可我为何还会被责骂是‘最讨厌的三谷’呢?我也会像爸爸那样吗?该怎么做,才能不对的事说不对,也不至和别人吵架呢?

  还有,那个一言不发、似乎与外界隔离的大松香织。哎,爸爸,我见到了一个女孩子,她就像电视游戏里出现的,被禁闭在塔里的公主一样。真的有那样的女孩子。我,有点牵挂那个女孩子。我总在想她是怎么样的。爸爸也有过这种心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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