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小厮继续劝说着,脸上却流露出蔑视的表情。焦大也不是傻瓜,当时就看出来了,于是借着酒劲儿破口大骂:"我要到祠堂里哭太爷去!你们这些畜牲,整天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哪里还有一点儿名门之后的样子!”
人们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开始拼命把他往宁国府大门里拖。焦大毕竟是个身经百战的勇士,奋力跟那群小厮扭打起来。
然而,小厮们人多势众,你一拳我一脚,焦大渐渐抵挡不住了。
賴尚荣心想,这可不行,再打下去非闹出人命来不可。正要过去劝架的时候,那边响起一个女人凛然的声音。
"干什么哪?还不快给我住手!"
赖尚荣定睛一看,原来是荣国府里荣国公贾赦的儿子贾琏的媳妇——凤辣子王熙凤。她去宁国府看望宁国公贾敬的儿子,宁国府真正的主人贾珍的正室尤夫人去了。出门时碰上了这场乱子。
"你这个焦大老爷也是,仗着以前有点儿功劳,整天喝醉了酒骂人,简直就是给贾家丟人现眼!你要是再骂,我就叫人把你绑起来,当头泼你几盆凉水!"凤辣子柳眉高挑,凤目圆睁,人们一下子被镇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出来送客的尤夫人看着王熙凤那气势汹汹的样子,除了唯唯诺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那焦大刚才的英雄劲儿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被烧酒烧得红红的脸膛变得煞白,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王熙凤。
这时有人插嘴说:"算了算了,气人是气人,不过呢,为这种人生气伤着身子划不来。您消消气,以后我说说他。"
说话的是贾珍和尤夫人的儿子贾蓉。原来是国子监的贡生,为了在给妻子秦可卿办丧事的时候显着体面,花一千二百两银子买了个"御前侍卫龙禁尉”的官职。刚刚20岁出头的贾蓉,总是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不给人好感。不过,贾家的男人们给人好感的本来就不多。特别是贾蓉的父亲贾珍,淫亵放荡。贾珍的父亲贾敬呢,整个一个道教狂,宁国府的事情什么都不管,就知道一心炼仙丹。
平息了眼前这场乱子,王熙凤悻悻地回荣国府自己家,宁国府的人也纷纷回去了。
吱扭——哐当!宁国府的大门关上了,焦大仍然坐在石狮子下边发呆。过了一会儿,他想站起来,可是由于身上没有力气, 只好双手撑地爬到台阶处,好不容易才扒着台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可怜巴巴的老人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垂头丧气地顺着围墙蹒跚地迈开了脚歩。
"好的,就这么办!”赖尚荣看着焦大的背影,在心里叫了一声,快步追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人回过头来,不知所措地看着赖尚荣。
"老人家,我有件事情想问问您……”赖尚荣很有礼貌地对焦大说。
5
"这到底是为什么?贾雨村!贾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件,你怎么连一个字都不说呢?”
"怎么了?什么事?”面对愤怒的赖尚荣,应天府知事贾雨村故意装糊涂。
"你隐瞞了!宁国府贾蓉的大人秦可卿不是病死的,是上吊自杀的!而且人死以后,瞒天过海的手段跟你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宁国府为秦可卿举办了空前隆重的葬礼,连北静郡王都出席了。人们都以为秦可卿是病死的,而实际上是上吊自杀的。賴尚荣问过焦大以后又展开了周密的调査,终于得到了初步结果。
泰可卿是在宁国府天香楼里上吊自杀的,死后被家里人发现,下人也有知道的。但是,秦可卿的死关系到贾家的名誉,一旦实情败露,不但公公贾珍,就连丈夫贾蓉也将无地自容。于是给官府送了银子,把上吊自杀的事实真相完全掩盖了起来。
在宁国府,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件事,虽然下了缄口令,但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秦可卿上吊自杀的亊还是悄悄传开了,甚至传到了赖尚荣的父亲、荣国府大总管赖大的耳朵里。
贾雨村听赖尚荣讲完事情的经纬,特别是指出贾雨村亲自参与了隐瞒亊实真相的话以后,满不在乎地对賴尚荣说:"你突然阁进本人官舍,还以为你有什么重要公干呢,原来就为这么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啊。你打算怎么办哪?”贾雨村冷笑着问道。
赖尚荣见贾雨村竟是这种态度,不禁惊呆了:"我……我打算怎么办?上吊自杀属于不正常死亡,背后必有隐情。隐瞒不报并且慌称病死,这是犯罪!你作为朝廷命官,不但不向上司报吿,还帮助隐情,这是什么行为?”
说到这里,赖尚荣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荣国府的贾珍跟儿媳秦可卿之间的暖昧关系,这是开国元勋之家不得不隐瞒的一大丑闻。
贾珍放荡好色,早就看上了美貌的儿媳妇,并伺机奸污了她。贾珍见可卿不敢告诉丈夫和婆婆,就更加肆无忌惮。他贪恋可卿那水嫩的肉体,一次又一次地奸污她。
不难想象,可卿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精神上有多么痛苦,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也就不难理解了。捱到后来,终于精神崩溃,走上了自杀的道路。
"更为严重的是,”赖尚荣继续谴责贾雨村,"牺牲者还不只一个秦可卿。连她的侍女瑞珠也在主子上吊自杀以后,一头撞在柱子上自杀了。当初还说她是个忠义的仆人,要为主子殉葬呢,事实上是她在天香楼撞见了贾珍跟可卿幽会。与其说是对主子忠义,倒不如说是她害怕贾珍迟早要杀人灭口。当然,这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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